林渐抬手掀开床帘,从床上爬了下来。
辉煌的灯光下,眼前殿宇宽阔巍峨,陈列物品的规格皆不同寻常,不像是后宫里一般的寝殿,倒像皇帝的寝宫。
林渐抓着床帘的手僵了一下,放开床帘穿上了自己的鞋子。
您醒了?一名小太监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来,拦着林渐道,诶您别起来啊,您现在身体还没大好,需要在床上休息。
小太监虽然劝阻,但是看看这人风吹吹就能倒的样子,唯恐把他碰坏了吃罪不起,不敢出手去碰。林渐心里堵得慌,不顾小太监的劝阻,自己踉跄地冲到了门口。
林渐走到门前的一瞬,房门也正好被人推开。
门外冰凉的夜风还来不及吹到林渐身上,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形挡住。林渐停下脚步,只见栾云晔一手端着一只白瓷碗跨进门来,微微蹙着眉盯着自己。
看到栾云晔,林渐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
乱跑。栾云晔沉声说了他一句,语气中听不出责备和怒意,倒更像是担忧和关心。
栾云晔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身后宫人,逼近一步,俯身将林渐抱了起来,放回床上。
林渐被放回床上,抬头看着栾云晔,四目相对,沉默片刻。
陛下林渐回过神来,垂下眸子不敢再看栾云晔的眼睛,我自己会走路,能不能别总是抱来抱去?
栾云晔盯着林渐浅若琉璃的眼眸,抬手从宫人手中接过药碗,调羹在碗中轻轻转了转,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你不喜欢?
林渐心想当然不喜欢,但是见识过暴君的阴晴不定和心狠手辣,林渐决定不招惹他,对栾云晔露出一个不真诚地微笑,摇头道:没有,奴婢只是怕陛下累着了。
栾云晔俯身凑近,低沉的声音在林渐耳边:你能如此关心朕,朕很欣慰。
暴君凑这么近说话,鸿渐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勉强回了栾云晔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不过以后,不许你挡在朕的身前。栾云晔在床前坐下,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待温度刚好,才亲自喂到林渐唇边,温声道,躲在朕的身后,朕会护着你,明白么?
谢陛下。林渐尴尬得浑身不自在,敷衍地点了点头,垂眸看了一眼喂到唇边的药,伸手去接栾云晔手中的药碗,奴婢自己来吧
栾云晔道:你的手伤着。
林渐举起手,动了动手指给栾云晔看,道:还能动的,小伤而已。
栾云晔的目光盯着林渐虎口绷带上渗出的那一片鲜红血迹,沉声道:再乱动,就把你的手脚都捆起来。
暴君果然喜怒无常,生气得无缘无故。前一刻还说很欣慰,下一刻就是威胁人要捆绑。林渐悻悻地把手放下,勉强顺了他的意,低下头把栾云晔喂来的一勺药喝了。
药汁入口又苦又涩,林渐蹙起眉,喉结艰难地一动,勉强把药咽下。
栾云晔的目光落在林渐拧成一团的眉峰上,温声问道:苦?
林渐闻声抬起眼眸,一双明亮的琉璃色眼睛看着栾云晔:陛下尝尝?
栾云晔问得太明知故问站着说话不腰疼,林渐的话本是说出来堵栾云晔的嘴,谁知栾云晔果真舀了一勺汤药,自己含入口中,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林渐:是个狠人。
这药与甜食相冲。栾云晔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汤药,道,高业忠,让御膳房送一盘雪盐酥过来。
不几时,御膳房立刻送了一盘酥点到寝宫。
栾云晔一手接过酥点,把盘子放在床头的几案上,喂了一块酥点到林渐唇边,道:吃一块,喝一口药。
林渐盯着栾云晔手中的酥点,微微蹙起眉。
因为从小爱甜食极其怕苦,记忆中那时母亲会准备一盘蜜饯哄自己喝药,喝一口药就允许自己吃一颗蜜饯。长大以后,没了可以撒娇闹脾气的人,林渐喝药已经选择一口闷很多年了。
这该死的栾云晔,竟然会这样哄自己吃药。明明是个不怀好意的敌国暴君,偏偏看起来一副对自己很关心的样子,还勾起自己这种回忆来,不知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栾云晔认真地望着林渐的眼睛,温声问道:不喜欢?
林渐口中还余着苦味,虽然不是甜食,但有点吃的压一压总是好的,连忙一把抓住栾云晔要收回去的手:诶,陛下我吃
骤然碰到栾云晔温热的手,林渐的手僵了一下,连忙把栾云晔的手松开,将自己的手缩进了被子里,把头转到了床里侧去。
自从遇见这个栾云晔开始,就一直在丢人。被他当众扯下裙子,被他当个弱女子抱来抱去,被他当个小孩子哄要不是为了议和,林渐十分想把栾云晔杀人灭口。
栾云晔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再看看床上的人,灯光被纱幔半遮半掩,却正好能清楚地看到背过身去的人连耳根都红透了。
栾云晔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转过来,还是想让朕换个方式喂你?
第8章寝宫密道恃宠而骄,当斩
虽然不知道换个方式是什么方式,但是林渐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栾云晔的换个方式不会有什么好事。
按照他一贯残暴的作风,这么说应该是想让自己畏惧他的意思吧?
作为一国之君,如今朝堂内外又有这么多事情,栾云晔此时应该忙都忙不过来,怎么有时间和心情这样捉弄一个小宫女?
林渐只想快点遂了暴君的意,让他早点对捉弄自己失去兴趣,故作惊恐地低声道:陛下您别吓我,奴婢胆子小。
胆小?今日朝上怎么没有看出来?栾云晔低沉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还是说,你是故意引起朕的注意,对朕有什么企图?
陛下说笑了。林渐转过头,对栾云晔露出一个毫无诚意的笑容,保护陛下是奴婢的本分,奴婢怎么敢对陛下有企图唔
林渐话还没说完,就被栾云晔喂的一勺药堵住了嘴。
栾云晔没有温度的目光饶有兴味地盯着林渐:你可以有。
林渐喝了药觉得苦,自己捧了床头那盘雪盐酥放在膝盖上,用左手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答道:我真没有,咳
好好喝药。栾云晔轻拍了一下林渐的背,把一勺药喂到他唇边,别说话了。
林渐喝一口栾云晔喂过来的药,就自己吃一块雪盐酥。以前从来不吃咸的点心,第一次尝到咸的点心,林渐觉得雪盐酥的味道还怪好吃的,喝完了药以后,就自己捧着剩下的点心吃起来。
林渐正低头吃着东西,冷不防听到啊呀一声,抬起头,只见张太医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的。张太医皱着眉头,对栾云晔道:陛下,他现在吃多了不消化,看这一盘都快给吃完了
听到张太医说吃多了不消化的时候,林渐的手顿了一下,预感好吃的要不保了,赶紧低下头把一块酥塞送进嘴里。
果然,刚塞完这一口,膝盖上一轻,原本放在膝盖上的盘子就被栾云晔一手取走,命人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