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雪茶在盛云霄对面坐下,我有些好奇,就问了师母,师叔不会怪我吧?
盛云霄看着他,不过一瞬,又似乎格外久。
程接雨心虚地低头撸着雪茶。雪茶在他怀里不悦地扭了扭,哼哼了两声。
你想知道,不如来问我。盛云霄道。
嗯。程接雨抿唇应了一声,发现雪茶鼻子拱过来蹭他的手指,还伸舌头舔了一口。
程接雨:?!
盛云霄也鼻翼微动,再次在程接雨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程接雨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就像把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丢在家里、自己在外面逍遥自在的不孝子。
他忙站起身认错:师叔我错了,我不该丢下您和雪茶,在外面吃独食。
盛云霄想起上回程接雨提过的名字,苍庭?
程接雨老实交代:还有大师兄,二师兄,和柳新涯。
盛云霄静了一瞬,捻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发问:听师姐说,你自小就喜欢敬之,爱同他玩在一块?
我不是我没有!程接雨矢口否认,觑着盛云霄的神色,不自觉泄露了真心,我、我是师叔的颜狗!
盛云霄指尖的动作一顿,蹙眉道:颜狗?
呃就是我、我钦佩和仰慕师叔(美貌)的意思。程接雨机智道。
盛云霄勾唇一笑,未作声,垂眸拎起一旁的茶壶添茶,神情却透着愉悦。
程接雨看得怔了一瞬,忽然想起什么,鬼迷心窍地打破了眼前愉快的气氛,师叔当年不也同方掬水师叔要好吗?
盛云霄猛地抬起头,视线锐利地看向程接雨。
他拎着茶壶动作僵在那里,茶水洒了出来。
师叔!程接雨忙从他手里接过茶壶,使了一个净尘术抹去洒出来的滚烫茶水,有些惊讶地看着盛云霄。
九霄双璧那本书虽然瞧着像不靠谱的话本子,但里头确实写了不少有关盛云霄和方掬水的事,甚至描写了一些难以考据的细节。
比如书中写到,方掬水拜入九霄宗不久就收到了盛云霄的信。此处暗示着他是因为盛云霄的关系才被带回九霄宗。
此后十年间,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
直到盛云霄为族人报仇雪恨之后,拜入九霄宗成为方平云之徒,与方掬水重逢。
联想到盛云霄那一匣子旧信笺,以及今日那位前辈对书中内容的认可,程接雨觉得书里这段描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没想到,提起方师叔,云霄师叔的反应会这么大。
程接雨垂下眼睛低声道歉,对不起,弟子不问了。
盛云霄蜷起指尖,缓缓将手收回藏入袖中,偷偷握成了拳。
我与小师哥,确实要好。他看着程接雨道。
小师哥?
程接雨不解,提起掌门他们都称作师兄,那提及方掬水师叔不该叫小师兄吗?
小师哥,听起来亲昵许多。
师哥与师兄,有什么不一样吗?程接雨忍不住问。
盛云霄的视线依旧看着他,语气轻得宛若叹息,小师哥自然是不一样的
程接雨忽然心尖一刺,抱紧了怀中的雪茶。
此刻的他无比心疼师叔,却不知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他开始痛恨师叔的宿命,痛恨对方遭受的一切,痛恨他遭受幼时的灭门之痛,漫长而艰难的复仇之路,突如其来的镇魔之责,与挚友生离死别之憾,还有修为尽废、双目失明、闭关廿载之苦
宿命待师叔,何其残忍?
他一个局外人都受不了,经历这一切的师叔又该有多苦?
师叔程接雨吸了吸鼻子,我我以后不和他们在外面吃独食了。
我每天都会早点回来陪您,我我一定会给您养老,绝对绝对不会让您孤身一人
孤独终老。
盛云霄一怔,胸腔内充斥的痛楚霎那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好。他轻声应下,声音微哑。
记住你的承诺,千万千万,不要食言。
灵溪药谷那头,程接雨离开后,苍庭也带着小白狐与其他人道了别。
穆星沉收拾了地上的残骸,拿去五味堂处理。
只剩下温敬之和柳新涯两人。
我送你回去吧。温敬之道。
柳新涯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神色有一丝不自然,不必如此紧张,我最近修为颇有进益,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意外了。
那便好。温敬之欣慰道,不过今夜还是一道走吧。有我领着你,巡夜的弟子才不会多问。
这回柳新涯没再拒绝,他轻轻点了点头,和温敬之并肩离开灵溪药谷。
你走到半路,柳新涯突然出声,挑眼看向身侧的温敬之,是不是将我的情况告诉了你小师弟?
不曾。温敬之立刻否认,且微微蹙眉,温某是守信之人,你
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
抱歉。柳新涯抿唇,微微转开视线。
是不是你与阿雨之间有什么误会?温敬之道,阿雨与你接触不多,没可能会知道。
许是我疑心病犯了。柳新涯自嘲道,方才苍庭和星沉都疑惑我为何不吃鸡,只有他似乎
柳新涯顿了顿,检讨道:应是我自己不磊落,疑神疑鬼罢了。
阿雨可能只是不在意。温敬之替程接雨解释道,他自己也挑食,喜欢吃鸡却不喜欢吃鸭,所以可能将心比心,并不介意旁人有什么偏好。
是,是我心中有鬼,魔障了。柳新涯低声叹着,借夜色藏住羞愧而发红的脸。
他的自省令温敬之心中酸涩,微微替他心疼。
新涯。他温声劝慰道,我知你隐瞒的苦衷,也明白你要时刻谨慎的难处,但也许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们。
或许,大家即便知晓了你的情况,也不会对你抱有异样的眼光。
柳新涯默了一瞬,轻声道:也许。
心里却并不认同温敬之。
也许怀疑程接雨是他疑心过重,但让他袒露自己的秘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若是那种相信人性本善的单纯之人,也就不会有这么重的疑心病了。
只有温敬之才那么单纯,那么磊落
温敬之将柳新涯送回住处,看着人进了屋子才离开。
而屋里柳新涯点起灯,瞥见窗沿夹着一支蓝色翎羽,眸光顿时一沉。
待温敬之走远,他隐匿身形,带着那支蓝色翎羽,离开了在水一方。
洛水河畔的一处芦苇丛,一个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藏身其中,见到柳新涯出现,忙迎上去行了一礼,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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