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弓扑哧一笑,揉揉二宝的脑袋瓜,没事,小舅给你撑腰。
二宝拍开他的手,可别吹大牛了。待会儿官兵来逮捕我,你们都别慌,我会很快回来的。
藏弓忍笑,哦,好。
二宝拿了抹布开始清理那些鸡蛋液,藏弓就翘着腿坐在躺椅上吹哨子,吹得抑扬顿挫,把后院的松鼠和黄牛都引来了。
松鼠说:他倒是好兴致。
黄牛说:好听。我以前的主人家办丧事,请的是四里八乡挺有名气的唢呐班子,也就只能赶上这水平了。火头军要是进去磨炼两年,说不准就是台柱子了。
二宝说:你们别打扰他,就当是我离开之前最后的狂欢吧。
藏弓:
一不小心吹岔了调子。
看着二宝小可怜儿似的背影,火头军竟然有些心疼。但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有别的打算。
他端来一盆水,难得主动帮忙,说道:趁着最后的狂欢,你给我讲讲放羊女的遭遇?
二宝一开始不肯吭声,堵着气,架不住这厚脸皮的软磨硬泡,便慢慢讲了起来。
他刚来昆仑的时候,第一个遇上的人就是放羊女。一个女人放了上百头羊,从山坡这头赶到山坡那头,风吹日晒很辛苦。那时候二宝还没找到住处,她心眼儿好,见二宝饿了就分出一半的午饭给二宝,还教二宝分辨哪些野果子能吃,哪些有毒性。
据二宝了解,她娘家也是做小买卖的,不穷,但嫁给杨生违逆了家里的意思,父母一气之下也不想再管她。之后她就过上了天天放羊的苦日子,天长日久,挺水灵的一个姑娘被糟蹋得不像样子。
去年她孩子生病的时候二宝去看过,小丫头又聪明又可爱,小小年纪能说会道的,就是体弱,经常发热着凉,腿脚也容易抽筋。
二宝向她询问,才知道孕期根本没人伺候她。就连月子里也是一样,她不但要照顾自己和孩子,还要给杨生做饭洗衣。她婆婆唯一肯为她做的事就是在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给喂补药,补药不知是从哪个神棍那里求来的,说是容易坐胎。结果呢,非但要不上二胎,放羊大姐的头发还长不出来了。
杨老太太是真的心狠,下雨下雪天,连一根柴火都不给她拾。没有干柴,放羊大姐不得不用凉水洗尿布,寒冬腊月的,想喝杯热水还得去邻居家借。
二宝犹记得那次她背着孩子来找自己,说总觉得骨头缝儿里钻冷风。问她怎么回事,她还没说两句就哭了。原来是哺乳期落下的病根,就算仔细调理也很难痊愈,何况她一吃点药老太太就眼急。
那是杨生陪着他娘去庙里求子了,屋顶漏雨,她怕孩子冻着就带去了娘家。结果母子俩回来以后特别生气,撵上门儿去要孩子,说家再穷也是家,女人出嫁了就得把婆家当成家,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往娘家跑就是给他们丢人。
春寒料峭,那母子俩抱着孩子在雨地里走,她担心孩子便也赶紧追了出来,冷水浸湿了鞋袜,一直蔓延到膝盖,从那以后腿就不好了,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想摸锯子。
二宝说:我本来以为杨生只是不会体恤别人,等孩子再长大些,他有了身为父亲的责任感或许能有所改变。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在外面又找了一个,还打算娶回家作二房。
藏弓目光融融地看着他,说道:难怪听我劝灰老大娶二房那么生气,原来我家小二宝有心结。
二宝理智地想了想,说道:是我自己小心眼儿,别人愿意娶几房就娶几房吧,律法都不限制,我有什么资格瞧不上人家。
藏弓却两眼放精光,问道:我可是不打算娶二房的,你瞧得上我不?
二宝看了他一会儿,心想火头军还挺在意自己的形象呢,但是我瞧不瞧得上你有啥意义,你得问你老丈母娘。于是答道:还行,你打了四十多年的光棍,可见不是乱来的人。
藏弓嘴角噙笑,心说我倒是想乱来呢,没有乱来的对象。他又问:那杨生是谁介绍给放羊女的,眼睛瞎了还是存心坑人?
二宝说:没人介绍,他们是自由恋爱。
藏弓微觉讶异。自由恋爱就恋爱成这样了?可见爱情这东西有多邪乎,跟鬼打墙似的,一旦陷进去就有可能转不出来。
二宝深有感触,说道:其实过日子还得找个老实人,不能图一时感情好就盲目定终身。有些男人惯会花言巧语,其实一肚子坏水,都等着留到婚后喷射你一身呢。
藏弓一口水差点喷射出来。
这是个什么形容!
他没由来对号入座了,心想,难道我也是这种人?小二宝不会在骂我吧?
他说:你这想法可就有点狭隘了,杨生也许本来不这样,是被他娘给教坏的。依我看,嫁人就得嫁个没娘的,婚后没婆婆不就行了。
二宝说:谁没娘啊,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都有。
藏弓说:我娘走了,嫁我就没婆婆。
二宝却哈哈两声,嫁你?神经病才嫁你。
藏弓:
天下共主被人嘲笑了,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的好男人竟然面临着找不着媳妇的危机。
没过多会儿,外头再次吵嚷起来,杨老太说:求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这家黑店坑钱害命!瞧瞧我儿媳妇的头皮,就是被这家老板做手术做坏的,他们非但不赔钱还拿箭射我啊!
二宝听见了动静,知道自己得去衙门走一趟了,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交代松鼠:咱家伙计懒惰,不用指望他,你记得按时喂鸡遛狗。我这就要去了,不出意外的话赔点钱就能回来,别太记挂。
松鼠抹了把眼泪,行,我都明白。
黄牛说:回来别忘了带点土特产。
松鼠一巴掌甩在牛头上,你当是出国旅游呢!
外面,官兵问杨老太:箭射你哪儿了?
杨老太说:就从我耳朵边上擦过去的,您看看,头发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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