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日都没有再逼迫二宝,就是想给二宝留时间自己领悟。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不信小二宝真能心如止水。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就薄弱的基础一下被安瑟踩个稀碎,小二宝又活倒回去了。
你的书拿反了。伊力瓦好心提醒。
藏弓瞥了他一眼,为什么每次库尔瓦来做手术,你都要黏着我?我有表示过喜欢你么?
伊力瓦说:你不用喜欢我,我有人喜欢。
藏弓:嘁,我也有。
心里酸酸的。
如果安瑟再多误导几句,辛苦经营起来的这点成绩可就全要付东流水了。
禁不住淤堵一口恶气。
上回说的那是什么事?
喔,鱼鳞状的桃红色胎记。呵,你们主仆俩就继续蒙在鼓里吧。听说人生总要有遗憾才叫人生。
有没有人喜欢你先且不讨论,但你是不是喜欢小老板?伊力瓦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藏弓顿住,后背也微微离开了躺椅,能看出来?
伊力瓦说:怕是只有小老板和我家少爷看不出来。别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倒觉得小老板对你也有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伊力瓦也描述不出来,因为这东西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他说道:
感情之事往往当局者迷,患得患失之下,再骄傲的人也会变得自卑。
但要想知道他对你是不是特别的也不难,细节就能看出来。比如同样程度的接触,如果他能坦然承受别人的,却对你的感到不自在,或者他不喜别人的,虽对你的感到不自在却心甘情愿承受,那说明有希望。再不济就找个人来刺激一下,他要是吃醋了,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说的人也只不过才开窍了没几天,听的人自然更加眉头深锁。
道理是不假。
天下共主焉能不懂。
但这意味着又要欺负小二宝了。
手拿来。下命令似的。
怎么?伊力瓦疑惑地递上一只手。
要长过胎记的那只。
桃红色墨点晕开,笔锋一转,轻重交错,均匀而规律。犹如一片花瓣拂过,又像靡丽的贝壳鱼鳞。
伊力瓦微微诧异,你这是?
藏弓搁了笔,头也不抬,锦上添花而已,不用谢。
三日以后,二宝收到了安瑟的来信,说自己的翅膀已经恢复完全了,现在飞翔无碍。
还要郑重感谢一件事,便是知道了原来伊力瓦才是自己一直要等的那个人。
看似锦上添花,实则雪中送炭,两人终于毫无阻隔,真正水到渠成,彻底融为一体了。
二宝抱着信跑去问藏弓,什么叫融为一体。藏弓只顾哈哈大笑,揉着他的小脑瓜不解释。
也是这天下午,承铭带着大队人马经过了昆仑大街。队伍驻扎在衙门,却特意从全人杂货铺走了一遭,敲锣打鼓放鞭炮,轰轰烈烈签了两个时辰的全捐。
身为军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捐赠器官。提前来登记,死后有人收尸,最后一点热度也将存留于世,何乐而不为?那或许是他们一生最辉煌的时刻。
承铭这样说着,二宝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当即把承铭留下了,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南溪村吃晚饭。
他吩咐自家伙计:你陪承铭大哥先回去,我拉板车去买菜,再给你们买几坛好酒。
承铭说:不好劳烦小老板,还是我去买吧。
二宝急忙把他往屋外推,你是我家恩人,我还指望和你交朋友呢,怎么能让你破费?快和我家伙计回去。
承铭失笑,不知道的还当小老板在逐客。
却之不恭,承铭便随藏弓先回了南溪村。
他也借这个空当汇报了最近的监察情况,说鳞甲王除了向六翼族出售私油,还向百肢族走过货。不过不是金钱交易,而是以物换物,换的是百肢族的冷兵器。
藏弓大抵能猜到这些。
百肢族人擅长制造冷兵器,手多,干活麻利,就连其他几族的兵器铺都喜欢雇佣百肢族的劳工。
但要论武器的实用性,传承已久的冷兵器已赶不上新兴的热武器了,百肢王要是想换热武器,必须暗中同慧人交易。
境内的热武器生意也要盯紧,藏弓说,虽有中央监管,仍免不了有些利欲熏心的人投机倒把。尤其是官家授权的那几个经销商,他们的出货路径一定查清楚。
承铭应声,又道:说来滑稽,上回属下去找鳞甲王时,他还嘴硬不承认,想重新谈合作。最后属下把那个江湖人放出来指认,他没话好说了,重新谈就谈成了□□。哈哈,主君料事如神。
藏弓说:就是把那座私矿都送给你也无大碍,他看似受你胁迫,实则也在引着你往他的圈里进。你拿的越多,他的把柄捏得越紧,后面你想拆伙也就越难。当然,我们的最终目的也不是要举报他,能够各取所需就行。
承铭说:是。现下军备物资算是有了,人手却还是不足,又要劳主君想办法了。哦,郞驭已经回京述职,上次与我来信说不日就出发,算算也该到昆仑了。
藏弓嗯声,今日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你协助。
昆仑大街上,二宝刚把板车套好,准备锁上铺门。结果一阵雨云刮过,大风卷着断掉的树枝砸在了屋顶上,接诊室的瓦片被砸坏了几张。
二宝郁闷,所幸现在时间还早,就搬了梯子爬上屋顶,开始换瓦。
有劳这位小公子留神,敢问是不是全人杂货铺的老板?屋下传来了一女郎的声音。
二宝探头往下看,登时哇了一声。
只见这女郎长得清雅秀丽,端庄大方,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却有一种巾帼英雄的侠女气场,跨在一匹白马背上,举手投足都是一派潇洒疏放。但她说话又很温柔,慢条斯理,像那种很会保护弟妹的姐姐。
二宝独身一人,没体会过有姐姐的滋味,这便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我是老板啊,请稍等一下。说着铺完了最后一张瓦片,转身去踩梯子。
这一踩正如他心里担忧的那样,刚下过雨,踩滑了。
松鼠也陪他在屋顶待着,眼看他仰面摔下,急得吱哇一声就跟着跳了下来,跳到一半又后悔了,因为那女郎拍马而来,伸出双臂接住了二宝。
一个男娃子,被一个女娃子公主抱了。
别说松鼠震惊,二宝也腿软,落在人家姑娘的怀里僵如死鼠,一动不敢动。
这女郎却比他豁达,爽朗地笑了两声,说道:小老板别怕,我是承铭的朋友,特意来找他的。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二宝的屁股沾上了马背,终于敢自己使劲儿了,搓着马毛,蹬着脚蹬子,出溜出溜滑到了地上。
然后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理理衣衫,恭恭敬敬行了个客套礼,多谢这位姐姐相救,承铭大哥去我家了,一会儿我多买些菜,你就跟我一道回去吧。
说完又觉得这样邀请姑娘去自己家很是不妥,心怀不轨似的,企图解释几句,却听对方笑道:好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不等二宝回应,自己下马进了铺子里歇息。
回到南溪村时天还大亮,二宝把板车解套,又把老牛拍进了牛棚里。老牛委屈,但今天有客人,也只好忍下了。
二宝对屋里喊:小舅!来了个姐姐,说是找承铭大哥的,你快出来迎接一下。
小舅?女郎足下一顿。
二宝说:哦,是我家伙计。伙计你快出来呀,打点凉水给姐姐洗手,别磨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