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也就是十一月十二,李满囤一早提着旧被旧衣在村口等到潘安的骡车,瞧到上面箩筐和夏布袋装着的玉米面,以及连油漆都没有的招牌和柜台笑道:“粮食有了,咱们可以开业了!”
干了半辈子的苦力,余财多特别珍惜眼下这份看铺的工作。
昨儿余财多一人留铺看店。夜里,他独自一人睡在东房的火炕上狠哭了一场––他终于住上了砖瓦房,他终于要熬出头了。
早上起来,余财多根据昨儿打听来的消息先把马桶放到门外,等城里的粪车过来倒了马桶后回去便拿了水桶和扁担,去井上挑水。
来回两趟,余财多挑满一缸水不算,还又额外担了一担水搁在店铺里备着,然后方给自己煮粥做早午饭。
所以等李满囤他们到的时候,余财多的早饭碗都洗好了,铺子里的地也都扫过了,装粮食的三口缸擦得光可鉴人,没一点尘星。
这一次,李满囤没再让骡子进铺子。潘安帮余财多卸了车里的东西后便即就回了庄,只留余财多在铺里摆放。
李满囤则拿了招牌,去东街寻了街面上与人代写书信和春联的秀才,使100个钱请他拿黑墨在木本色招牌上帮写了“李家粮店”这四个大字。
秀才干惯了为人代写招牌的营生,写完招牌还不忘招揽生意。
“客官,你可要代写水牌。”
这提醒了李满囤,他立刻点头:“要的。”
秀才捧出一沓他与人写春联的红纸,说道:“红纸60文,润笔40文。”
李满囤自是点头,于是李满囤口述,秀才写道:“
李氏粮店
今日牌价
新精白米壹石壹仟叁百文,壹升玖文
新玉米面壹石六百文,壹升陆文
稻谷加工费壹石叁百肆拾文文,伍升拾七文
玉米加工费壹石贰百文,伍升拾文
小麦加工费壹石伍百文,伍升贰拾伍文
糯米粉加工费壹石伍百文,伍升贰拾伍文
其他面议”
付秀才200文,李满囤夹着招牌和价目单回到铺子。
铺子里,余财多已全部都收拾好了。
炉子的前方,放了全店唯一的一张柜台做遮挡。柜台的里侧有两个抽屉,可以放钱和账册。写字的笔砚则放在灶炉旁的方凳上。
天冷,墨汁若不贴火存放,就很容易冻住。
三口缸和柜台排成一行,以方便客人看粮。其余的量器则和扁箩叠放在缸后。
李满囤四下望望,便选定了铺子后墙的中间张贴价目。
掏出怀里秀才赠送的包着浆糊的纸包,李满囤和余财多齐心合力贴好了价目表。
铺子的屋檐下原就预留了挂牌匾的位置。
踩上凳子李满囤接过余财多递上的牌匾刚将其在屋檐下挂好,周围便即就有人拢来围看。于是,“李家粮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眼见关闭多日的铺子忽然有了动静,附近铺子里的人已私下观望了几天。只是碍于不熟,不好多问。现终于瞧到挂匾,便都围拢来打探。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雉水城北街上的铺子基本都是家铺一体的小铺,铺子一家人的生计也都是大碗茶、烙饼子、窝头、馒头这类的苦力生意。现眼见又要再开一个铺子,自是要多多关心这个新开的铺子是否和自家生意有妨碍。
所以,不少人瞧清这处开的只是一家粮店后,不觉都舒了口气。
北街的两家粮店都在近县衙的地方。他们这处并没有粮店。
放下心里的担忧,围观的人中就有人进了店铺问价。
城里人家也不是家家都有地,而且即便是家里有地的人家,其粮食也都是佃户们送来的耐存的谷子,他们家常吃米,还是得找粮店换。所以,北城门口这边的铺户和住家眼见家门口有了粮店,自是要进来瞧瞧。
做生意的基本都识字。他们进店瞧了价目表,不禁奇道:“掌柜的,你这店只卖新粮,不卖陈粮”
新粮价钱贵,陈粮要便宜一些。
李满囤闻言笑道:“今年只有新粮,陈粮得明年夏收后才有。”
众人一听便知这铺子的东家是个才刚发家的小地主。
于是又有人说:“掌柜的,看在大家往后都是街坊邻居的面上,这价钱你可得便宜些才是!”
李满囤极老练地拱手回道:“这位客官,自古以来,这粮价都是公价,小店可不敢自专。”
进城买东西多了,李满囤也算是锻炼出来了,知道如何应付讲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