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谢大奶奶说她给儿子娶媳妇是“娶妻娶德”,看来也不是随便说了来诳人的。
王石头和陈土根在李满囤结婚曾时见过一回,如今十余年过去倒是都还识得。当下里两人在堂屋不免就聊起了当年,自是无限感慨。
而待晚饭再喝了酒,这话就更多了,于是这一晚连李满囤、陈龙在内都喝多了……
八月二十三早起,谢尚的小厮显荣和振理又来了,李满囤闻讯去客堂,回来又个了红枣一个刻着各种折枝花卉的红木匣子。
得了昨儿妆奁匣子的教训,今儿李满囤是不敢再看匣子里的东西了。
反倒是红枣看一屋子人都装作不在意的!
鬼祟模样,心情暴躁,自打开了匣子。果不其然,匣子正中又有一张花笺。
“岁月无忧愁,绒花四时春。
年华灼灼艳,结发共簪花。”
红枣瞄了一眼花笺后淡定折起,然后把匣子端给李满囤看。
“爹,”红枣道:“是一盒子头上戴的绒花。”
听说是头花,李满囤更尴尬了——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谢尚给他闺女都送了些啥。
但当着这么多人,李满囤又不好和才只七岁的女儿明说这种小夫妻间的私物不该给他看,便只得硬着头皮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匣子。
李满囤看到那匣子里横三竖四有十二个小格,每个小格里各摆放着一对精致绒花,其中他能认识的就有梅花、桃花、牡丹、石榴、荷花、桂花、菊花等好几样,然后不认识的又有五六样。
马虎看完,李满囤打了个哈哈勉强赞道:“哈哈,红枣,这绒花做得巧,看着跟真的似的,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是市面上从没有过的新鲜花样。”
“这花你好好收着,怕是一辈子都够使了!”
一辈子!红枣……
红枣刚把花匣子收拾好,青庄梓庄的人就到了,然后不一会儿李家族人也都盛装来了。
李满囤可以把青庄梓庄的人交由余庄头招待,但对于族人却是得自己去迎。
和王氏到庄门口接人。寒暄过后,李满囤照例把男客请进客堂,女客则由王氏领进主院。
除了李家三房人,族里其他十来房人都是头回来桂庄,当下不免边走边看边议论。
今儿穿了一身绸缎长袍的李高地听着族人们议论长子这个庄子的碎石路值多少钱、花树值多少钱、假山值多少钱、这碎石路、花树和假山占的地目测又是几亩,当值多少钱后,这内心里头就跟吃了莲子芯一般的苦涩——分家了,长子这份家业再跟他无关了!
他现不说让长子帮衬满仓和满园了,就是他自己想和长子商量事点都还得先掂量一回合不合适——真正是一点脾气都不能有!
李贵雨早知道他大伯庄子里的地多,值钱,但今儿听了族人们的这番议论后方才知道他大伯这个庄子的一草一木,连河里残破的荷叶都能卖钱,不觉愈加坚定了努力读的心思——谢家的发达可不就是从谢老太爷中进士始?
走进喜棚,李高地按着李满囤的示意往自己惯常的座位走去,然后便看到了抢占了他主桌主位的陈土根。
“你舅来!了?”李高地不敢相信的问李满囤。
“嗯,昨儿到的。”李满囤恍若无事地笑道:“爹,我想着舅舅路途辛苦,昨儿就没去村子给您送信。不然您要是按礼张罗招待,倒是两边都不得安。”
“横竖现在您两位就见了面,而且还坐在一起,也不耽误说话!”
一点也不想见到陈土根的李高地……
李春山见到陈土根也是一怔,但等回想起来后便赶紧地推了李高地一把,低声劝道:“弟哎,你再不过去招呼就要给小辈们看笑话了!”
李高地看一族人都看着他,等他先做,实在没法只得上前拱手勉强笑道:“大哥,你咋来了?你看满囤没说,我也不知道。这个,你家里都还好吧?”
早在来前陈土根就想过这回见到李高地这个心眼偏到胳肢窝去的负心汉将如何如何,但在昨儿来了李满囤的庄子后,陈土根便改了主意——俗话说“投鼠忌器”。陈土根想:他外甥李满囤日子正好,他很不必为了这个畜生让外甥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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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找李氏族长。”陈土根转脸问李丰收:“李族长,我今儿来就想问你一件事。”
“我妹妹陈氏是不是还是这李家三房的元配正房太太?”
“陈舅爷,”李丰收赶紧表态:“看您说的。当年我小叔娶小婶子是我爷奶下的聘,族谱也是我爷手里给上的,如何能变?”
“既是这样,”陈土根不客气地问道:“那我外甥满囤……”
李丰收如何能让陈家人在今天搞事,当下赶紧打断道:“满囤自然是我李家三房的元嫡长子,他儿子贵中是元嫡长孙。这都是族谱写明白的。”
“陈舅爷有啥误会,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小叔哥,您赶紧坐,二叔,您也坐,您两个不坐,其他人都不好坐!”
李高地眼见陈土根没有阻拦方犹豫着在陈土根旁边坐下。
风俗里舅舅的地位素来尊崇——别说是在桂庄了,就是换到高庄村的老宅,堂屋的主桌主位也都是陈土根的。
李春山跟着在主桌的上首坐下,李丰收看王石头在,如蒙大赦,赶紧道:“王兄弟,你先坐。”
看王石头挨着李高地坐了,李丰收又招呼陈龙坐,然后自己才挨着王石头坐下。
还剩两个位置,一个肯定是李满囤的,另一个按长幼有序原该是李满垅的。但李满垅不想趟他小叔家的这锅浑水,便和李贵林笑道:“贵林,你是宗子。主桌那个位置你去坐。”
李贵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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