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普连续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从乌市到喀十、英集沙,再转车到位于塔里木盆地的西缘,天山和昆仑山交汇的地方——木屯。
不巧的是,英集沙车站下一班去木屯的车要一个半小时之后发车。
杜普选择去街上转一圈打发时间,顺便活动活动坐的僵硬发木的身体。
街边放眼都是售卖刀具的店铺,招牌上打着各种名刀广告。
杜普没想买什么刀具,一来稍有点名气的刀具他买不起;二来,买了也带不回去,过不了安检。
但在街道拐角处,他的眼睛不经意晃到了一个地摊上。
嗯?10快钱一把的迷你水果刀?
一想到中疆盛产的水果,香梨,石榴,哈密瓜……
他顿时蹲在小摊前,伸手扒拉着胡乱摆放的各种迷你小刀。
小刀造型各异。刀柄大多是木质的,看上去很粗糙。比不上店铺里讲究的刀柄,角质、铜质、银质的,但那又是一个价格。
10快钱,买不了选料精良,买不了做工考究,更买不了造型纹饰和美观秀丽。
他在小刀堆里扒拉几下,看到一个如指甲钳大小的水果刀,刀身黑漆漆的,带有斑斑锈迹,刀口无锋,刀柄是同色木柄,没有任何花纹和纹饰,倒是刀柄上有条细细的小链子,链尾有个黑色小方木牌。
随手拿起来。
细细的链条轻轻拉扯便霍然断裂。
杜普心中一紧,莫不是被套路了?
摊主操着蹩脚的汉语,朝他竖起十根手指,“十块。”
还好!杜普倒也看得开,爽快地掏出十元钱,拿了水果刀就走。
走到一个垃圾桶处,他随手扔掉毫无用处的黑色小刀,看了看手中的黑色小吊牌,用拇指狠狠搓了几下,摩搓掉了些许灰尘和附骥污渍物,依稀能看到细微的花纹。
古董?
他信奉一个原则,如果天上有掉落苹果,那一定是毒苹果。
杜普自嘲地摇摇头,抬手便要扔掉黑色小吊牌,手臂挥出去一半,他略一迟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牛骨头吊饰。
这个小吊饰是在喀十停车吃饭期间,一个七八岁的柯尔克孜族小男孩卖给他的,只要三元钱。
杜普当是行善事,买下随手揣进口袋,一时间也忘了扔掉。
此时正好能用得上这根吊绳。
解下假牛骨头吊饰,扔了。
把这块小黑木吊牌穿绳,再系在脖颈上,伸手摸了摸,还算满意,有那么点神秘的味道。
总算熬到发车。
车上的旅人不多,稀稀拉拉坐了七八个人。
至于沿途的风景,第一天坐车时,杜普还比较稀罕,大片野生桦树林、杨树林和松树林,树叶金黄或火红,清澈的河流沿峡谷哗哗而过,四周陡峭山峰环抱,有的远山能看到白皑皑的积雪。还有那神秘莫测的无边苍茫!
见过了,杜普也懒得多看了,眯着眼睛睡大觉。
车辆偶尔颠簸,公路上除了拖煤的大货车,几乎看不到任何其它车辆。
一对大学生情侣精神好得很,男青年频频彰显着他的博学,沿途讲解,“要想从这里前往中亚,只能从这个缺口上帕米尔高原,才能走出去。”
“上了帕米尔高原,有两条大路可走,北上去费尔干纳盆地,到了撒马尔罕后,就是平原了,再去欧洲就非常方便了。”
女孩子更是如同打了鸡血,沿路叽叽喳喳问个没停,偶尔接近集镇,看到带小帽赶驴车的老大爷,或披面纱的妇女,就拿着相机“咔嚓”拍个不停。
半梦半醒间,杜普忽然感觉鼻子一热,似有温热液体下淌。
他伸手一摸,鼻血。
握草!高原反应。他低骂一声,仰起头,拿出卫生纸卷成两个细条,塞入鼻孔,再低头时,看到一滴鼻血精准地落在黑色吊牌上。
他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去擦拭。
几根手指刚接触到吊牌,倏然间,吊牌发出令人晕眩的夺目光华。
但令他震惊的是,手中的黑色吊牌凭空消失,像是被诡异的光华消融,同时,一股股奇妙难言的热流从胸口涌入……
杜普几疑是自己的错觉。
但坐在他后排的年轻女孩问男朋友,“刚才好像有强光闪烁了一下,你看见了吗?”
男青年温柔的回答道:“高原反应会导致缺氧而造成头晕目眩的现象。很正常,达令!来,喝点水,再吃颗药……”
杜普被吓到了,他平生第一次希望是自己犯病了,是高原反应。他的目光慌乱的瞥向公路旁的戈壁滩时,视线倏然间穿透了石块满地、寸草难生的粗砂砾石里。
他的眼睛像x光一般,穿透层层粗砂砾地,甚至藏在地表下静等雨水复生的红柳、骆驼刺等耐旱植物的根须根茎,也看得清清楚楚。
再往下,他看到了什么,地表下数十米处的地下断层。
那些断层收缩形成褶,像羊肠内膜一样恶心的褶子。
再往下……
他的脑袋蓦地一阵晕眩、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