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抬头望望天色,早过巳中时分,东西两院的鼓乐丝竹声都响亮起来。
他平望远处,又见得顾苏氏向西而去,步履盈盈,如春云冉冉。
直到那纤秾身影消失在烟柳深处,他方收回视线,叫醒犹然目送出神的赵越北,两人折返。
走了片刻,他不经意问道:“鹰飞,你二人说了什么?”
赵越北本不欲答,但未免陈宣误解,便略过赵盼藕与人私通之事,将前情讲来,然后道:“她不愿委屈卫五表妹做妾,故而和我议了此事的利弊。”
因提起“做妾”二字,赵越北不由想起初五陈玫落水一事,问道:“顾长清真要娶你堂妹?”
听陈宣淡淡道:“他已然差人取了庚帖,想来是下了决心。”
赵越北神色变换片刻,最终只道:“顾长清和她成亲尚不足一年,纵然要纳妾,也该再等个些时日。你堂妹如今别无尊长,更只年方十四,若你提出先定亲事而将迎娶暂缓,他夫妇二人也能再恩爱几年,不至于因此失和。”
陈宣却道:“鹰飞,你小瞧顾苏氏了,不说她的容色家世,单凭当年棋盘街失火时她显出来的镇定聪慧,她在顾长清那里就会一直有宠——而我究竟只是离娘的堂兄,并非族老,没替她谋到正经亲事已然让我有几分愧疚,如今若再反阻她的姻缘,可就更不配为人兄长……”
赵越北见他不肯应承,纵然也觉这事与己无关,脸色也不由难看起来。
他和陈宣是姑表兄弟,原比常人更了解陈宣。陈宣能在内斗的平江伯府里生存下去,随后一举袭爵,如今更升任巡漕御史,可见这表兄的忍性能力及城府都堪称一流,远超常人。
而赵越北更晓得,陈宣是个箭不虚发、有的放矢的人。陈宣不会无缘无故地带上陈玫,更不会毫无理由地要请那女子出来相见。
赵越北正思索着该如何将他的猜想与苏问弦一说,好让苏问弦劝说那女子提前留神,却突听陈宣问道:“鹰飞,明面上都说你与她没能成婚,是因为舅父在大同替你提前订了亲——但我打听出来的却是因她当年在京中大觉寺里替伯府姨娘接生,败了名声让舅母嫌弃——你才没能把她娶到手……她替人接生一事,可属实?”
赵越北浓眉一皱:“你为何打听此事?”
“看来不假了?又有棋盘街之事——”陈宣颇为深意地摇头,徐徐踱步:“此女不是安于内室的佳妇。你没娶到她,也不算遗憾……”
说着,两人已然走至一通向东院的角门前,看门的小厮婆子忙上前打开,送他二人进到东院。陈宣先行进堂,赵越北另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