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琼跟着点了点头,但觉雪萍说得似乎有理——陈玫由长姐一手养大,感情非比寻常,陈玫又素来有主意,若要替这姐姐打算打算,倒也极为可能。
且卫若琼这段日子接待各府亲眷时,还得知顾陈两家的姻缘乃顾老太爷与陈老太爷亲自说定的,顾家上下当年更都极满意陈芍。
“还有,四月二十那天是苏宜人的整二十的生日,可顾知府一听说大姑娘死而复生,就把苏宜人撂在家里,急急上门。这些日子还从金陵苏州京城等地寻来无数名医帮忙,甚至听说把吴王府的大夫都借过来了——怪二姑娘觉得有戏唱哩!”
又絮絮叨叨道:“且要奴婢说,二姑娘可是个有手腕的,顾家那两位夫人,哪个不拿她当亲女看?还有后宅里的仆妇丫鬟小厮们,二姑娘个个都熟悉。这还不说,也都震得住。要知道,爷跟这妹妹可不一点儿不亲,哪里能在这上面教她?”
卫若琼听着听着,忽地摇头道:“不对,顾长清这些天虽是遣了许多名医上门,但你瞧瞧他自己来过没?他竟是一步也没踏足过草庙堂街。前几日我跟陈玫她们去河院,也一次都没碰见过他——苏妙真这会儿又不在济宁,他没必要装相……”
卫若琼又嗤了一声,眯眼看向当午的耀目金乌,摇着帕子懒洋洋道:“再说,苏妙真长得太美,家世又好,嫁妆更极为丰厚,只要是个男人,哪里有肯舍得放手的?顾长清是瞎了傻了才会休妻,前年在苏州那会儿,她都那样勾搭表哥了,分明有鬼,顾长清居然还一昧为她辩解,显然是个神魂颠倒的模样——想来只要不是捉奸在床,顾长清就绝不会真的休妻,陈玫可是打错算盘了!”
“说到表少爷,奴婢方才过来时,听到陈岩管事跟爷说,似是表少爷在常州犯了什么私庇家眷的事儿,被人弹劾了一本,只怕要被解职呢……”
一声锣响,济宁府衙的同知、通判、照磨、经历等人便齐齐向顾长清行礼告退,六部经承及三班衙役出了值房人选,亦然先后离开。不一时,前衙便空落冷清了下来。顾长清独自在高案后静坐许久,直到暮色消逝,夜色降临,前衙已是黑灯瞎火,他才缓缓起身,往后宅而去。
顾长清在厢房换掉官服,犹豫许久,仍是掌灯走入卧房。不同于那日所见的满房秾艳,室内的所有精致陈设全部被换了下去。
顾长清看了半日,转身要出去时,却见得琴桌上的桐木八宝灰胎朱漆焦尾琴被素白潞绸盖得严严实实——这是苏妙真一贯珍惜的爱物,便是碰掉了点漆她都能急到上火,故而向来保管得妥当至极。
顾长清忍不住一笑,揭开素白潞绸,却在下一瞬间瞳孔猛缩,原来这把琴竟然落满浮灰,更不知何时断了根弦。
顾长清眉头立时紧皱,要唤人斥责,忽记起苏妙真并不许除她自己和他以外的任何人碰琴桌,思及此处,他面色顿变,凝视着琴桌沉默许久,终于在丫鬟进来点灯时恍然惊醒,转身离开,大步走到正堂,让人去传顾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