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尧给她爸爸选的墓地,在城郊的陵园。
那是一片青山坡,陵园依山而建,风景秀美。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陵园。
大老远的,就看到陈一尧孤零零的站在一座墓碑前。
离她大概有二十多米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她没有看到我。
我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心里如有一把刀在割。
我并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在国外怎么生活的。
但失去至亲,是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陈一尧,我心里最亲的女孩,在你父亲离开的时候,你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才让自己没有垮掉?
我轻轻的向她走过去,在她身后停住。
“我跟历安邦说了,别告诉你。”
她没有回头,却那么确定是我来了。
“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说。
“阿辰,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别扯了,什么叫两个世界的人。”
我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了。
“我拿你当我最亲的人,陈一尧,就算你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也无所谓。离开就离开了,可你的根就留在我的命里,什么叫两个世界的人,你出国我就不能想你了吗?”
她没有作声。
“咱们多少年没见了,陈一尧,十几年音讯全无,我们同学聚会第一次见面,你心里什么感觉?是觉得和我两个世界了吗?我不信!”
我一把将她的身子扳过来。
却看到她无声的哭泣着,早已泪流满面。
我一下子手忙脚乱了起来。
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想掏纸巾给她擦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声吼,尤其在这个时候,对不起……”我胡乱的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怎么也擦不完。
眼泪,就像是溃堤的江水,汹涌着从她的眼睛里流下,根本停不下来。
“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她低下头,轻声说道。
“你在国外十多年,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这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
我放低了声音,安慰她。
“我不生气你当初出国,我们那时都还小,你肯定要听你父母的话。我生气的是,你带爸爸的骨灰回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想让我知道。陈一尧,你心里到底拿我当什么?”
“你有你的家庭,阿辰。”她抗拒着我的话。
“我有家庭又怎么了?陈一尧,我有家庭就不能关心你了吗?”我又气上心头,“你觉得我是要图你的身体还是图你别的?难道我们就不能互相关心,不能相处了吗?”
“我不能,阿辰,我不能,我们都不能……”她像是个受伤的孩子,“陷进去,我们就出不来了……”
“可我是你的亲人啊,陈一尧……”
我心痛的说道。
这一句话,让她起了某种反应。
她终于抬起头来。
那张我熟悉的面孔啊,我多少多少个不眠之夜里,魂牵梦萦的女孩啊……
她如此孤单的站在我的面前。
满眼悲伤和无助,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阿辰,我没有家了!”
她扑进我的怀里,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我脑袋一懵,望向眼前安静的墓碑。
墓碑上,两个苍老的面孔,静静地注视着我。
上面几个字,“慈父陈家胜、慈母许佳媛之墓”,让我心痛如绞。
她的爸爸和妈妈,都去世了?!!
为什么……
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湿了眼眶。
如果不是命运捉弄,我应该会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我和陈一尧曾经无数次讨论过这些问题。
那时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一起畅想着几十年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