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榆错愕地看了眼掉落在草靶下的箭矢, 她听闻小皇帝箭法出神入化,居然也会有脱靶的时候?她更有听闻, 江允清冷持重, 不易动怒,可一旦起了怒意, 便是滔天之怒。
前日江允抱回来一个姑娘, 楚榆替那姑娘查看病情时, 竟不慎逾距。她为此后怕不已,生怕稍有不慎便激怒皇帝。
而当下,楚榆却要回答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定了定神,颤声道:“臣不敢欺君,臣的确听过渡蛊之法。但此法残忍,违背臣做医者的道义……”
“所以?”江允淡淡瞥了楚榆一眼,道:“即使是朕命你用此法,你也要坚守所谓道义?”
“是。”楚榆竟直接跪在了雪地中,低低俯首,她险些吓出眼泪,但仍坚持道:“即使陛下要取臣的性命,臣也不会……不会做出违背本心与道义之事!”
江允立在楚榆跟前,他清楚地看见了女医因为惊惧而轻颤的肩背,便又问道:“你可听过‘鬼医’?”
鬼医!
楚榆猛地抬起眼,正对上江允冰凉的神色。天底下哪个行医之人,没听过鬼医的名号?他们既夸赞鬼医的医术,又唾弃她寥寥的医德。
鬼医既敢与阎王爷作对,又敢送人去见阎王。
“看来是听过,”江允摆摆手,示意楚榆不用再跪着,“鬼医可有本事行那法子?”
楚榆迟疑半晌,细声道:“臣不行医蛊之道,所以不通。若是换一个懂蛊之人,即使不是鬼医,也比臣更了解如何渡蛊。”
“下去罢。”江允转过身,把一根新箭置在了弓弦上。他听见楚榆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又听见平荣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平荣躬身请安,道:“陛下。官府昨夜抓了一个在大街上诋毁长公主殿下的皮影戏艺人,知州大人担心背后有北晋在搞鬼……让奴才来禀报您一声,想请陛下定夺。”
江卓近日一直住在军营中,甚少回将军府。考虑到背后涌动的暗流,青州知州只能派人先来告知江允,不敢私自处置。
正午的太阳耀眼夺目,渐渐融化了积雪。江允眯眼看了看太阳,道:“去躺官府。”
青州城地处北方,冬日苦寒。青州的百姓们为此深谙取暖之法,譬如此刻披在雁晚身上的厚实冬衣,便是她今日一早买下的。
她原本是不怕冷的,但“萤茧”的余毒却让她像周照一样,冬天离了火盆和厚实的衣物便活不下去。而且,昨夜和程芙在冰天雪地里逛了太久,她今日一早醒来便觉得神思困倦、头脑昏沉,这亦是“萤茧”的功劳。
正在她抱着汤捂子取暖时,有人扣响了她的房门。
来人身着官差制服,一见面便道:“请问,阁下可是澄意山庄裴庄主?”
“正是在下。”雁晚狐疑不解,她何时惹了大事,居然要官差来捉拿?
那官差清清嗓子,正色道:“昨夜有人当街诋毁永宁将军,嫌犯已被缉拿。但他一口咬定没有人证——知州大人审理此事,听闻您昨夜在场,想请您往官府一躺,做个人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