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公审在北方治下三州引起了轩然大波,改革的阻力减少很多,但面其它地方,在意的这点的人就不多了。
她更为震惊世人的,依然是平定青州的行为——要知道,冀州、并州都以她为首,加上青州,就是四州之地,算是如今地盘最大的土豪,若是加上草原诸部,她的势力范围已经接近当年的曹操。
而这时,离她的崛起,还不到八年,石勒、刘聪,还有东晋的王氏兄弟,以及各地乡豪,都开始了认真思考了一件事情——若天下真为此女所治,他们将何去何从?
公元313年4月,江南,吴兴郡,钱塘县。
做为南方最大的商队,吴兴沈氏依靠南北贸易,已经一跃成为江南的高阶世家,沈氏的产业遍布整个扬州,养活了无数南下的流民,也有效地缓解了部分矛盾,成为东晋税收最大的财源。
钱塘县在这几年,也是人丁兴旺,几乎成为要与建邺比肩的大城市。
因为这里是北方货船靠岸的港口,南方的大量粮食、茶叶,也是从这里上船,运入北方。
更不要提这里有着当今天下最大的船坞,和最优秀的工匠。
清晨,钱塘港已经热闹起来,卖早点的铺子边挤满了人,大量牛车等着上货下货,喧哗繁盛,他们是进货的商人,虽然船上大部分北方货物都是王家有的,可这些水手通常都会私下夹带一些好货,供他们捡漏。
船队商主也知道水至清无鱼,都默许这些事情,也隐性地推动了南方的航海业发展,很多被北方士族圈占土地的贫民,都入了水手的行当,毕竟只要能带点些糖果细瓷,就能在南方赚到平时种地一年都没有收入。
到如今,想去北方的船,都得找门路。
辰时,一艘大船顺着运河,缓缓进入钱塘港的一处私家泊位。
一群民夫背着竹挑,排着队,等着码头管事分货。
随后,一桶桶散发着异味的油便被挑下船来。
“今年的桐油全在这里了。”吴兴沈家的管事四十来岁,长得很是文雅,“你看看。”
南方的造船大佬秦凤正看着大船运来的一桶桶桐油,估算着今年能依靠这些桐油做多少船。
“老爷的意思是,今年最好能多造两艘船,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沈管家在秦凤身边亦步亦趋,看他伸手沾了一点桐油,在指尖轻轻碾,感受着品质,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船这东西要按定单来,不可能插队的,”秦凤不悦地道,“这桐油防水要一层层地刷,你不是不知道,一层干了才能刷下一层,否则江河近海看不出什么问题,走得远一点,那就得沉海!”
这是古代造船最大的猫腻,木材的应力、水份、还有嵌合,都是马虎不得东西,当然,就算有问题,其它也不怕——因为没人能找他们售后。
后世元朝打日本时,给朝鲜下过大订单,还给出了苛刻的时间要求,朝鲜便干脆给他这些只会骑马的征服者做了不符合海上航行的大船,忽必烈大军兴心十足地上船,正好遇到大风,便一去不复返,遇到蒙古扩张历史上最大的损失,朝鲜也啥事没有。
毕竟茫茫大海,一但落水,能被救到那是比拿到游戏号还难的事情,哪怕抱个木板逃过了鲨鱼、体温流失、没有淡水食物而侥幸活了下来,最大的可能也是在哪个不知道的海岛上当鲁宾逊。
回家?不存在的。
至于陆地上的人,谁都不可能知道远海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秦凤明白这一点,更不可能放松要求,他们要造的船可是要经历太平洋的风波的,这地方名叫太平,但有多不太平,大家都心里有数,一个不小心,他们可能就领贡献奖了。
“这……”管家陪笑道,“家主的意思是,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小船,可以先放放,或者,就将就着用。”
秦凤冷笑一声:“不可能,只要我在的一天,就绝不许一艘不合格的船从我手里过去。”
沈管家顿时面色一苦,却也不敢多谈,只能夸奖着他的人品,而在告退后,神色沉重地回去复命。
吴兴的家主沈充如今已经二十四岁,身长玉立,早已不是那个初去上党的冲动少年,浑身上下充盈着上位者的威势,闻言后,不由得面露无奈。
如果是普通的船匠,他当然可以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但秦凤等人是入了渤海公眼的重要人物,可以说,沈家能在北方拿到大量货物,有绝大部分都是为了让秦凤安心在吴兴造船而做出的利益交换。
倘若秦凤有个三长两短,甚至不需渤海公出面,那些异人建立的奇坊商会便会更换供货商。
沈充只能亲自去见了秦凤,他到船坞时,那几个北地异人正围着一张图纸讨论。
“老大,从广州招的水手们已经培训了不少,多久开大航海啊?”
“早呢,没有西班牙葡萄牙那种基础积累,我们从零开始,怎么着也得弄个三五百水手,现在这里,乖乖走沿海积累经验吧。”
“要不要建立一个航海学校,我觉得以后这方面肯定需要人才。”
“人手,人手不足!你们谁去教!谁找代练?”
“代练也没用啊,现代早就没人会三桅木船了,航海都靠gps六分仪,就那几个严江帮着留下的水手,还要翻译……”
“……沈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