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在半山腰,是原先满清时一个大员豢养娇宠的地方,极尽奢靡之能事,前几年是法国大使的情人住着,如今情人回了法兰西,前院留下园丁种的白樱花、秋海棠、紫玉兰、奇楠沉香,后院里是繁衍数代的白头鹰蓝孔雀若干,笼子里有一头黑豹子一头狮虎兽,还有两条油光水滑的德国黑背犬,俨然一座钞票堆成的丛林。
盛实安不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去后院逛一圈,看见笼里的豹子就头皮发麻,想抽身回去,一回头看到大狗,吓得失声尖叫,“陈嘉扬!狗狗狗——!”
大狗于是凶神恶煞地扑过来,她吓得手忙脚乱往陈嘉扬身上跳,陈嘉扬伸手托住她,嘴里叼着烟,忍着笑,“看见没?老实点,不听话就把你剁了喂狗。”
盛实安没什么老实不老实的问题,她懒得四肢都要退化,把后门一关,便几乎想不起家里还有个后院,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打着盹下楼吃东西,然后再睡一觉,随后就陆陆续续有人来造访,都是显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或者太太妯娌,惯常虚与委蛇的,面上热络无比,实则完全不熟,都是为了巴结盛实安,求她给陈嘉扬吹枕边风,或者旁敲侧击打听陈嘉扬的心思。
从小跟着唐林苑,盛实安对这些事见怪不怪,总之不是送礼物就是打麻将,或者是开派对或者邀她逛街,她本来也无聊,乐得有人来送钱,头一年还有些好胜心,潜心精进牌技,到了第二年,已经懒得费心思,只管在牌桌上装成个如假包换的小笨蛋,“哎呀,我把六条当八条打出去了!”
对面的谢太太觑王小姐一眼,王小姐立刻看似无意地打出六条来,盛实安眉毛都不抖一下,吃了那张牌,赚得盆满钵满,继续装,“怎么这就和了?”
谢太太和王小姐掏钱放在她手底下,也不觉得肉疼,还张罗着理牌重来,盛实安却懒得打了,勾勾手叫人来替,自己爬下椅子,伸个悠长的懒腰,像是这才看见客厅里有人似的,“林经理什么时候来的?阿柠,也不看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