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御香行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17节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离时已近,别字难说。姐弟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叶月珊轻笑一声。

“昨日是你的生辰,时间仓促,姐姐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说。不过你如今也算是半个大人了,不稀得那些姐姐弟弟的事儿,倒是若有对得上眼缘的姑娘,可一定要赶快告诉我。”

陆幽心知自己此生恐怕是没有这种缘分的,却也不能解释,唯有苦笑着点头。

姐弟连心,叶月珊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勉强,思忖一下,冷不丁地问道:“那个唐瑞郎,你们如今……可还有联系?”

陆幽眼皮突跳,正欲否认,却又听见月珊抢着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如果他真的对你好,你也不必太过纠结于父辈的恩怨,还有世俗的偏见。但是、我只是说但是……若他存心玩弄于你,你可千万不要赔上自己的心。”

姐姐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稍作思忖,陆幽很快就想明白了——她居然以为所有这些钱财都是唐瑞郎给的,这倒反而省事了。

“姐姐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他笑着安抚叶月珊的情绪:“我与瑞郎,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无知孩童了。”

弦月如镰,割不断离愁别绪。

纵然有着万般的无奈与不舍,依旧不能耽误了归期。第二天醒早,陆幽动身返回诏京,大约傍晚时分重新回到了内侍省。

回到内侍省的头等大事,自然是去拜见长秋公。

虽然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陆幽还是揣着一包柳泉城的土产进了丽藻堂。他从未想过隐瞒自己这几日的去向,因为即便是海角天边,恐怕也尽在长秋公的掌心之中。

堂内亮着灯烛,戚云初依旧倚靠在窗边的那张躺椅上。只不过月明秋凉,竹椅已经换成红木质地,上头还铺着一张白色狐裘。

陆幽将土产呈上,原本准备好了要接受一轮盘问。谁知那戚云初却什么都没有问,反倒饶有兴致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你错过了一场好戏。”

这场“好戏”,就发生在宣王赵阳的晖庆殿。

事情还要说回双九重阳的正当日。

这一天,宣王盛大奢华的寿宴如期举行。晖庆殿内锦天绣地,红飞翠舞。按时催开的万朵金菊丛中,干鲜水陆珍馐齐备。

殿前设了御座,有皇上与萧后亲临。寿星赵阳端坐右席,其下又有康王与一干小皇子,并诸位宗室与宠臣——却是没有叫上太子赵昀。

胞弟做寿,长兄缺席。这即便放在寻常人家,也是不合常理的怪事。然而这事倒也怪不得鸿胪寺不知仪节,只因为自从胡姬出宫之后,赵昀整日菜饭不思、孤独憔悴,甚至还不允许东宫女官出入他的寝宫光天殿。

皇上与萧后虽然生气,但毕竟还对他存有一丝希望,因此只命人不必理会,叫他一个人静思己过。如此这般,宴会上才会缺了太子的席位。

宴席上如此安排,无非也是为了避免祸端。然而有道是“祸机不测”,寿宴才刚进行了一半,赵昀倒是自己闯进了晖庆宫。

不必戚云初详细描述,陆幽已经能够感受到当时晖庆殿上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个是桀骜难驯、颓丧失意的太子;另一个是骄横跋扈却格外受宠的四皇子。筵席如何收场已然毫不重要,重要的是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动若参商的二位嫡子狭路相逢,正彼此虎视眈眈。

大宁朝最大的一场赌局,已经开盘了。

对于某些朝廷中人而言,这场二选一的押宝因为攸关性命而显得格外重要。但是陆幽却并不十分在意——他知道自己无需、也不能凭着直觉与好恶做出选择,安静地跟在戚云初的身后就可以了。

重阳寿宴的第二天,宫中还发生了另一桩重要的事——端王赵晴的独子,三岁的皇孙赵戎泽,被接进了紫宸宫,就安顿在晖庆宫西边的含露殿。

含露殿,正是当年安乐王的寝宫。尘封这许多年之后,它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可是紫宸宫内殿堂成百上千,为什么偏要选择含露殿?

安乐王爷赵南星是皇帝同父异母的胞弟,在他生前,兄弟二人感情甚笃。如今赵戎泽虽然只是皇孙,但他的生父赵晴无法继承大统,因此一旦新君即位,赵戎泽的境地,就如同昔日的安乐王爷一样尴尬了。

那么,皇帝让赵戎泽入住含露殿,难道是在暗示小皇孙的将来?

而含露殿紧邻着晖庆殿,却与东宫遥遥相对。如此安排,又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

无论如何,含露殿里收藏着安乐王留在紫宸宫中的痕迹,可如今就连这最后的记忆都要被彻底抹除,戚云初的内心,想必一定正五味杂陈。

回过神来,陆幽将目光投向面前的软榻。

戚云初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慵懒姿态,平静得连眉毛都不动一动。然而软榻旁的矮几之上,却多了一只古朴的黑釉瓶,里头插着一支凌霄花藤,藤上没有花。

等待戚云初将要事交待完毕,陆幽离开了丽藻堂,返回寒鸦落休息。一夜过后,天明醒早时分,晖庆宫的使者就匆匆忙忙地找上门来。

第62章皇孙戎泽

赵阳气急败坏地在晖庆宫里横冲直撞。

“为什么要让他住到含露殿?!为什么要我来照顾他?!”

重阳节进贡的琉璃果盘被扫到地上碎成了千万片,宫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陆幽赶到的时候,赵阳最喜爱的细犬被踢了一脚,呜呜地哀叫着逃出门外。

出离的愤怒,只因为寿宴当天,那个被父皇宠在怀里头的皇孙——赵戎泽。

或许正应了“当局者迷”这句话。在赵戎泽入主含露殿这件事上,赵阳的思维完全朝向了另一个方向。

赵阳憎恶赵戎泽,厌恶他居住在离自己仅一墙之隔的地方,搅了自己的清静;厌恶他比自己幼小柔弱、身世不幸;厌恶他得到了父皇哪怕只是一时兴起的疼爱。

可即便如此,他也明白这种厌恶不能够表现得太过激烈。

忍一时或许可以忍,可按照父皇的意思,竟然是希望他平日里也能对这个侄儿多多照顾。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舍得将时间浪费在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身上!

“陆幽,以后那个小子就由你来替我照顾。”

将陆幽叫到内室,赵阳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你现在就过去,告诉那小子,以后没事不要跑到我晖庆宫里来!”

“我?”陆幽心里咯噔一下,“可是一会儿还得去弘文馆……”

“去去去,去个鬼。快点找我的说的去做,否则等父皇怪罪下来,小心我扒掉你这层皮!”

陆幽自然不能同他理论,转身换好装束、除下面具,就出了门往含露殿走去。

含露与晖庆虽然只有一墙之隔,陆幽却从未造访过这里。此时此刻,那扇惯常紧闭的朱漆院门敞开着,垂挂在屋檐和游墙上的凌霄花藤已经被清除干净,只留下斑斑点点的雨迹。

在门口侍应的小宦官见了“宣王”,急急忙忙地想要通传。陆幽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径直朝着院中走去。

不难看出,含露殿里里外外都经过了仔细的修整与打理。道路两旁的灌木被砍到了齐膝高度,树下和庭院里见不到半片腐叶,就连被杂草顶起的砖石甬道都经过修补,新旧条石交错着,鱼鳞似地晃眼。

清晨透亮的阳光从槐叶间筛落下来。清风拂过,那些圆亮的小光斑就顽皮地在池塘水面和卵石小径上嬉戏追逐着。

这里就是当年戚云初和赵南星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陆幽做了个深呼吸,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就在这时,又有清风拂来,将一阵熟悉的声音送到了陆幽耳边。

这……好像是瑞郎的声音,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念一动,陆幽立刻转身走向通往后院的垂花门。一穿过门洞,果然就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含露殿的院后生长着一株古老的银杏树,浓秋季节,满树扇叶正如金箔一般光泽明亮。

唐瑞郎就坐在这株黄金树下的石墩上,手边牵着一个才三四岁大的清秀男孩,应该就是端王世子赵戎泽。

陆幽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因此两个人都扭头看着他。赵戎泽双手撑着石墩跳到了地上,小小的脸上竟然表现出一丝拘谨。

反观唐瑞郎,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快步朝着陆幽走了过来。

“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

“……”

陆幽没有忘记自己此刻的身份,更没有忘记还有赵戎泽在场。因此并不作答,只轻轻瞪了瑞郎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用去弘文馆么?”

“你忘了?今天是旬日,本就不必上学。”

说着,唐瑞郎一把拉着陆幽的手,将他带到赵戎泽面前。

“过来见见阿泽。我的外甥,你的……咳,你的小侄。”

“我们已经在重阳宴会上见过了。”

一边这样说,陆幽低下头来与赵戎泽对视。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好看的孩童。浓黑的秀美、点漆似的星眸,虽然带着浓浓稚气,可精致的容貌中已经透出隐隐的英气。

都说儿子似娘,陆幽并没有见过唐瑞郎的二姐曼香,但是他在赵戎泽的身上却隐约看出了唐瑞郎的影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世子,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竟好像一尊僵硬的瓷娃娃。

陆幽只当他在害羞,主动问道:“小世子在这里可住得习惯?”

“多谢宣王叔关心。”

年仅三岁的小世子徐徐开口,声声脆如珠玉:“戎泽一切安好。”

“……”好老练的回答。

这下轮到陆幽说不出话来了,他看了看身旁的唐瑞郎,得到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

“戎泽是个可怜的孩子。”

巳时三刻,有宦官领着赵戎泽去屋里吃点心。唐瑞郎不由分说地牵着陆幽的手,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这才叹出一口气。

“戎泽虽然是我的外甥,可在此之前,我也只见过他一面。我二姐过世之后,戎泽就一直跟着他爹赵晴。端王这人,你也是知道的,疯病是一阵好一阵坏。发作起来就连亲骨肉都不认得……听人说戎泽吃了不少苦,最后还是御医之间相互传话,消息吹到了御前,皇上这才降旨,将皇孙从柳泉城的离宫接回紫宸宫中居住。”

唐瑞郎这番话,让陆幽回想起了前日在柳泉离宫中的见闻。赵戎泽生活在那样一个精神恍惚的父亲身边,恐怕时时刻刻都需要提心吊胆,唯恐说错做错了什么,勾起赵晴的疯病来。

一个孩童,就连天真烂漫的童年都得不到,纵然降生于金玉帝王之家,却又有什么意义?

思及至此,陆幽蓦地生出一股怜惜之心。他想了想,忽然又问唐瑞郎:“既然是你的外甥,那你们唐家难道也不管吗?”

“管,当然是想管。可那端王府的内务,又岂是我们这些外姓人家能够干涉的?更何况如今太子尚无所出,倒是端王早早地有了后,萧皇后内心已然是大大地不高兴,再多些动静反而不妙。”

说到这里,唐瑞郎苦笑了一声。

“倒也是戎泽的造化,皇帝爷爷还记挂着他,接他回宫来住。其实安排他住到含露殿来,是萧皇后的主意,为的是让赵阳看住他。对了,赵阳那边,是不是也打算把包袱甩给你”

这恰好说中了陆幽的困扰:“宣王似乎不太喜欢他,所以就让我过来……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放轻松点,还有我呢。皇上特许我今后出入含露殿,陪着戎泽解闷儿。”唐瑞郎轻揉着他的肩膀,“其实戎泽和赵阳很不一样,不是那种爱惹是生非的性格。刚才他对我说想学围棋,你可以教他识字念书,他一定会学得很快。”

教戎泽识字?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然而这个念头只在陆幽心中闪现了一瞬,立刻撞上了疑惑——教一个有着唐家血脉的孩子读书认字?

又或者,故意放纵、娇惯那个孩子,让他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不。

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更何况那不仅仅是唐权的外孙,同样也是唐瑞郎的外甥。既然自己连唐瑞郎都无法真正憎恶,那又为何要算计一个浑然无知的孩童?

“明天我会带几本书来给他……也许还可以教他一些音律的常识。”

“这就对了。”唐瑞郎亲昵地捏了捏陆幽的脸颊,满目欢欣,“其实我们应该感谢戎泽,因为不只是弘文馆,如今我们还可以在含露殿见面,每天都能够在前一起。”

“谁……谁要和你在一起!”

陆幽甩开唐瑞郎的手,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第63章星霜偷换

从此往后,陆幽的日常生活再度有了明显改变。

每天上午,他依旧会假扮成宣王,到弘文馆念书。中午往内侍省去露个脸;午休后前往含露殿,与唐瑞郎共同陪伴端王世子赵戎泽。

正如之前商量得那样,他开始认真地教赵戎泽读书识字。

这端王世子的确是一个聪敏而好学的孩子,寻常六七岁的孩童,每日识字不过十余个。然而赵戎泽却能学到四十余字,并且隔天再考,竟无一字遗忘。

偶尔闲来无事,陆幽也会与唐瑞郎在银杏树下对坐手谈,让戎泽在一边静静观摹。

院中林深泉幽、花草清芬,耳边鸟鸣啁啾、鱼啖唼喋,真个恍如置身世外桃源一般。

待到夕阳西下,唐瑞郎出宫,陆幽则回到内侍省的丽藻堂,向长秋公戚云初汇报这一日的见闻。晚膳之后,再与红蕖师父相约于月影台之上。

如同涟漪归于平稳,生活再度波澜不兴,然而陆幽的心头却始终藏着一个暗结。

自他离开柳泉城后的第二天开始,小宦官周宗就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开始源源不断地传回陆幽想要知道的消息。

柳泉城内依旧平静,秦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然而城外的鬼戎巫医行踪越来越诡异,甚至还与周遭的种药人发生了几次冲突。

至于叶月珊,目前周宗尚且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在叶月珊按旬寄来的家书里,也一如既往地闭口不谈任何困难。

这种若即若离的联系,并没有消弭陆幽内心的不安,反而激发了藏在他内心的另一种渴望。

他要为叶月珊造出一个家,一个不仅能够遮风挡雨,更能忘却万千忧愁的归宿。

入宫以来这一年的积蓄,还有唐瑞郎断断续续送来的钱财,几乎全部留在了柳泉城里。所幸,对于内侍省的宦官而言,积沙成塔并不是什么难事。

内侍省的俸禄微薄,许多宦官终其一生清贫如洗。却也有不少官阶高上的太监,在宫外拥有大量的田地与商铺,手底下的人甚至还经营着赌场和妓馆,那财富自然是滔滔不绝、滚滚而来。

陆幽平素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些敛财的手段自然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却知道有个人,或许可以指点一二。

慕元,就是当年那个在戚家花园里被陆幽甩了一巴掌的宦官。他本是戚云初手底下宫闱局的内常侍,同时也很可能是内侍省中最有钱的人。

陆幽将自己的想法试探与他,原本只是想要学习一些赚钱的门道,谁知过了几天,慕元竟然就给了他一份地契。

那是位于城南围外,开明坊东北角的一处小宅,据说原本是先帝在位时一名姓陈的下级官吏的宅邸。官吏死后家道中落,子孙又守成不足,很快欠下累累债务。

十年前,为了偿还欠款,陈家人打掉了几进房屋,筑起小院,平整出了几畦菜地,也算是自给自足。

然而就在前些日子,这家的屋主重病过世,留下一双儿女。家人便想着卖掉宅邸,拿钱回乡去生活。也不知怎的,这地契就辗转落入了慕元手中。

见多了宫中的世面,陆幽明白这座宅邸在慕元眼中,无非只是一件搪塞小孩的玩物。可他依旧收了下来,并且还趁着旬假的时机,前往开明坊看了一看。

开明坊内几乎荒无人烟,而那间宅邸更比他想象得还要老旧。前后几进院落黑黢黢地张着大口,仿佛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更令他意外的是,虽然地契已经出让,但原本陈家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离去。

那是一双年岁与他相差不多的兄妹,衣裳粗陋,只有一个老妈子陪在身边,然而眼神却是清澈而敞亮的。一听说陆幽的来意,他们脸上顿时露出慌张无措的表情。

眼前这一幕仿佛与过去重叠,陆幽心中一阵酸楚。他想了想,便对兄妹二人道,若是不想走,依旧留在这里倒也无妨。宅邸仍由他兄妹二人掌管,也不必缴纳租钱,只是得为他做些事。

反正离了京城一样需要讨生活,兄妹一听,连连称“好”。

陆幽心中暂时也没什么头绪,就在宅邸内外转转看看,而后径自出了门,往隔壁大业坊的陆鹰儿家走去。

他进了门,将这事与陆鹰儿夫妻一说,原本是想找人参详参详,谁知道朱珠儿却拍着大腿跳了起来。

“正是巧了,我们这儿也正找地儿呢!”

原来陆鹰儿夫妻虽然做得是刀子手的营生,但因为隔三差五地就要到下头去挑拣人口,所以也顺道捎带些货物回诏京。尤其是净身所需的大量药材,城内的铺子开价不菲且供给不足,即便全由内侍省给钱,让陆鹰儿夫妻刮到手的油水也十分有限。因此他们更希望在外地采买——尤其是药王院所在的柳泉城,药园林立,药材铺子之间的竞争激烈,价格自然比较京城便宜许多。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柳泉城的药材营生遭遇垄断,许多铺子关门歇业,药园废弃,药材价格水涨船高。陆鹰儿夫妻又是非买不可的主儿,几次冤大头当下来,自然是叫苦不迭,甚至起了自己找块地方种药的心思。

陆幽与他们两个坐下来商量了一番。很快就决定,由陆鹰儿夫妻将柳泉城里破产的老药农请一两个过来,再雇几个伙计,与陈家兄妹一起将老宅后边的菜地改垦为药园。将来若是有了产出,药材听凭陆鹰儿夫妻优先取用,余下的再做生意,所得与陆幽二八分成。

如此这般,陈家药园很快就有了眉目,而陆幽也多出了一个偶尔会去在意的地方。

流年暗转,星霜偷换,不知不觉人间又是一年。

第64章病

瑞和三十二年的冬春之交,一连十多日的晴暖提早融化了渭河上游的积雪。春潮卷积着尘埃,浩荡而下,沿途冲毁了不少良田岸口,淹没了许多村庄和农舍。

当洪水退却,河泥与尸首暴露在暖阳中迅速腐败,继而瘟疫流行,荒野之中到处是焚尸的黑烟。

诏京城内原本没有遭受水厄,但是过不了几日,疫病就随着逃难的灾民入了城池。先是藏在城南的静坊,而后又开始向着城北蔓延。

去年秋冬季节,陈家药园从柳泉城移来的一批药材,譬如柴胡、半夏、桔梗等,经过一个冬季的生长,有不少已可以采收。送入东市,不久便被哄抢一空。那陆鹰儿实在猥琐,隐瞒了一部分的所得之后才与陆幽分账;陆幽也不细究,自己存了一些,余下统统兑成飞钱附在信笺里送给了叶月珊。

待到三月中旬,紫宸宫中已有女官染病,惠明帝与萧皇后临时前往和山行宫暂避。驱除瘟神的法事接连做了三天三夜,屋内屋外满是藿香与艾草的气味。宫女和宦官甚至还私下开设赌局,赌哪一位宗室中人会最先感染疫病。

第17节

恋耽美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