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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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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了我如此珍贵的一样宝贝,可我却没什么能够与之匹配的来回赠给你。以前那天吴宫的信物,虽然是我的宝贝,但是深究起来终归还是安乐王的东西……我思来想去,能够送你的,也就只有三万两千两黄金了。”

“三万两千两,黄金?”陆幽懵然不解。

“一个时辰有八刻,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说,是不是三万两千两黄金?走,跟我去取。”

唐瑞郎却突然伸手将陆幽一把揽住了,用力抱了起来。

“今天晚上,我一定伺候得大人舒舒服服,欲死欲仙。”

第157章旧曾谙

缱绻缠绵持续了几乎一夜,云雨浓时,锦被如蒸。

几次三番下来,最初一触即发的快感已经归于平缓;随之而来的,是如醇酒那样厚积而薄发的厮磨。

陆幽的头脑昏昏沉沉,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想。他浑身上下汗出如浆;腰腹与双腿紧绷,只能在起伏之中不时颤抖几下。

瑞郎一直低声央求着,想要听一听他愉悦之时的气息。可他却始终将牙关咬得死紧,连一点儿喘息的声音都没漏出来。

并非不愿,而是情至深处,已然失声忘我。

这一番纠缠,忽而就到了鸡鸣时分。

当最后一潮极乐恍惚退去,陆幽已然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了床榻之上。

好在唐瑞郎没有继续作妖,只在他耳边低声咕哝了几句爱语,就起身出门打了水来,为他擦拭。

陆幽浑身酸软,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由着瑞郎侍弄。也不知被摆弄了多久,就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这是纯粹而深沉的一觉。薄薄的青色帷帐,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烦恼与忧愁。

当陆幽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掀起帷幔,看见得却是午后的暖阳,斜斜地照进了屋内。

他慌忙披衣起身,胡乱挽了一把头发,骑马赶往诏京城西面的金光门。

到了城门口,只见人迹寥寥。地上的马蹄印痕依稀可辨,然而饯行美酒的余香却是随着桃花瓣一起,被东风吹得无影无踪了。

——————

此去一别,乡关千里。纵起百尺之高楼,亦眺望不见。

大军越往西行,传回诏京的消息就越是陈旧。一日、两日、五日……每过一天,兵部收到的信报便会延缓两日。

如此一直捱过十四个昼夜,陆幽终于听说七天之前,各路大军已于剑南道殷山军镇集结完毕,即将开拔前往甘珠岭。

若无意外则就在这几日间,一场暌违数年的西南鏖战,已然拉开了序幕。

天佑大宁,天佑瑞郎!

担忧之余,陆幽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时务。他一面留心着鹤羽殿的安危,一面继续监视赵暻起居,以及御史台的风吹草动,实在忙得有些分身乏术。

所幸这阵子西南的战况一日两报、巨细靡遗;而且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大宁军队发动奇袭,攻鬼戎于不备,短短三日之内就解了甘珠岭之围!

战报一至,朝野振奋,陆幽更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暗自欣喜。

这之后陆续又过了七八日,边疆捷报频传——唐瑞郎率领大军乘胜追击,将鬼戎往西逐出四十余里。失守三城中的汉眉城得以收复,而吴声城和吉节城的回归似乎也指日可待。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军西进的脚步却戛然而止。

就在进攻吴声城的前夜,唐瑞郎命人传回战报一封,称全军将留在吴声城内休整,并请求粮草以及兵力支援。而请求援助的理由则是:鬼戎退兵太过迅速,恐有“诱敌深入”之诡计。

消息传至诏京朝堂之上,景徽帝尚未开口,便已有江启光等人上书反对。江启光更是提出:当朝兵力重点戍防于西北边陲,如若大肆调动,唯恐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此话一出,唐家等人自然据理力驳。双方正在朝堂之上论得不可开交,西南前线突然又传来急报:汉眉城内守军变节,鬼戎趁机反扑,大军腹背受敌,被困于吴声城中!

变生肘腋,各种争议戛然而止。

直到这时,才有事后诸葛称汉眉城内军镇总管乃是萧友乾同党——如此看来,萧家的残余势力甚至可能已经西出边塞,与鬼戎沆瀣一气。

瑞郎关于请求驰援的要求终获应允,然而推算起来,增援的军队从调集开拔到抵达前方,至少还需要六七日。

边疆战事,急于星火。前后夹攻之下,大军是否还能坚持到增援到来?

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传递战报的驿路被断,就再无消息从吴声城中传出。

————————

万里寂寥音信绝,寸心争忍不成灰?

自从汉眉城倒戈之时起,陆幽就再没有过一日安睡。

尽管他依旧料理着内廷诸务、监视着朝堂动向。可是以往做这些事,他总是游刃有余;而如今的他,却焦头烂额。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真正放下手里的一切,去全心地关注南疆的战事——因为一旦得闲,他就会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也许这一时、这一刻,唐瑞郎正肃立于吴声城墙上,看着城外乱军压境,大敌当前。

也许这一时、这一刻,唐瑞郎正银甲戎装,身先士卒,所向摧陷。

也许这一时、这一刻,唐瑞郎已然蹈锋饮血,裹尸马革……

每多想一点,陆幽就会心乱如麻。甚至就连夜间,他也总是会梦见唐瑞郎一身血污,默然无语地伫立在自己面前。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想过效法当年的戚云初,不顾一切地赶去寻找心爱之人的踪迹。

可惜他还有理智,明白自己总归不是戚云初,而赵暻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惠明帝。

诏京城里,有太多太多的利害关系,不可以被放下。

无奈、焦虑、悲伤、愤恨……

日子就这样在煎熬之中一天又一天地度过。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这一切仿佛全都成为了毫无意义的事。

就在陆幽变得越来越沉默和阴郁的时候,传来了景徽帝决定去辟雍讲学的消息。

——————

辟雍,在务本坊国子监内。庑殿重檐,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四方大殿,伫立于圆形水池之上。

自大宁开国以来,历任天子即位之初,都会来到这里讲学,赵暻自然也不能例外。

吉日的早晨,莲实色天空中飘着濛濛细雨。

伴随着承天门两侧庄严肃穆的钟鼓声声,务本坊长年紧锁的北门缓缓开启。

卤簿仪仗在前方先导,王公大臣殿后相随,国子监官员监生沿途跪迎,一路浩浩汤汤,簇拥着景徽帝赵暻步入孔庙。

祭奠过至圣先师,赵暻便正式入了国子监,于彝伦堂内换上衮服,步入辟雍大殿。

从紫宸宫到国子监,作为内侍少监的陆幽,全程随侍君侧。表面上看,他始终心无旁骛。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却并无人知晓。

毕竟,这里是他梦想开始和陨落的地方。

辟雍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赵暻端坐讲学。

堂下监生三千,俱是一成不变的青衿袍服。只是陆幽仔细端详,却再也无法找出当年那些熟悉的容颜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陆幽一时感慨,再无心思接着聆听。他便悄然退下,独自走到大殿之外。

日往月来,时移世易。然而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依旧还是记忆深处珍藏的静好模样。

陆幽缓缓走过当年苦读的丽明堂,走过挂牌点卯的维亨堂,走过那座曾经起过冲突的膳厅……望见了与唐瑞郎初次邂逅的那座敬一亭。

麟阁依旧,松柏常青。只是当年那个坐在亭子里,朝着他亲热微笑的英俊少年,却生死未卜。

瑞郎啊,瑞郎,生当复来归,生当复来归……

陆幽心中又是阵阵纠痛,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胸口仿佛被一丛荆棘紧紧堵着,按也按不下、拔也拔不出。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几近于绝望着。

不知不觉中,松柏树林已经到了尽头。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幽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昔日居住过的小院前。

只见昔日洁净粉墙的已是晦暗斑驳,木门紧闭,落着一道广锁。看起来许久未曾被使用过。

这自然难不住陆幽。他稍稍犹豫了片刻,便轻盈地跃入游墙。

只见墙内小院之中,野草横芜,檐下蛛网罗织,一派萧瑟颓唐的荒凉。

陆幽心中却瘙痒起来,不由得紧走了几步,推开了住过的那间屋门。

伴随着木门轴“吱呀”的转动声响起,一些霉腐的枯旧气息扑面而来,又似乎有虫鼠四散奔逃的声响。

然而这些小小的破败、衮衮的尘土,却掩盖不住那仿佛被时光所遗忘的奇异景象——

桌椅橱柜,一如昔年摆设。桌案之上,烛蜡滴滴,全是挑灯夜读留下的痕迹。靠墙边甚至还倒着个青瓷净瓶,正是当年插着雪白栀子花的那一个!

……

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昨日。甚至仿佛下一个瞬间,那个小小的叶佐兰,就会掀起那方已然褪了色的布帘,抱着一叠书本,从内室里走出来似的。

陆幽忽然害怕起来!

他不敢再触碰任何东西,他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一直静默了好一阵子,他终于努力平缓了呼吸,放轻脚步走进了内室。

那张对于叶佐兰而言有些过大的床铺、那张曾容得下叶佐兰与唐瑞郎抵足而眠的床铺,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狭窄和简陋。被褥上蒙着一层飞灰,已然看不出当年的颜色。

陆幽走到床旁的橱柜前,颤抖着手将橱门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叠叠朴素的衣袍。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件,用指腹细细地摩挲。那上面满是母亲亲手留下的针脚,朴素而齐整,全都是满满的、无言的温柔。

十五彩衣年,承欢慈母前。母亲、母亲,您不知道,孩儿有多想念您……

陆幽哽咽失声,扶着衣柜静默许久,这才重新将柜门关好,又走回到床前。

这一次,他在床头边上跪了下来,取出防身短刀,开始挖掘床下的夯土。

一下两下、十下二十下……

沉寂了数年的夯土再一次被扰动,慢慢地显露出一方不甚起眼的木头匣子。

陆幽取出木匣,坐到床沿上。他将匣子放在膝上,推开匣盖。

随着铜质搭扣清脆的开启声,当年,他亲手放进去的“宝物”终于重现天日。

那是厚厚的一叠书信,清一色的碧云春树笺,可唯独只有最上面的那一封曾经被细细地撕碎、又重新粘裱起来。

“碧云春树好颜色,红染桃花……艳芳泽。”

陆幽的手指颤动着,轻轻抚上这曾经被撕成千片万片的碧云春树。抚过上面那些自己曾经读过千遍万遍,到如今依旧倒背如流的文字。

「佐兰,虽然人们都说‘见字如晤’。然而此刻,我却忍不住要嫉妒这张小小的纸笺,能够与你对面相见。

「或许你会觉得,我此刻所说的一切,不过只是年少轻狂。但我却无比遗憾,不能更早与你相识。这样,我们将有更多的时间,彼此相知相扶,甚至白头终老……」

相知相扶,白头终老。

我们好不容易越过了重重阻挠,摒除了仇视和成见,坦诚了彼此的心意,可如今……你却又在何方?

一直苦苦压抑的情绪,直到这一刻终于难以遏制。陆幽几乎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第158章庄生晓梦

若是上苍能够赐给陆幽一次选择的机会,那他宁愿,让这几年来的惊涛骇浪,全都变成国子监案头上的一场庄生晓梦。

只可惜,一切无法重来。

————

辟雍讲学之后一连两三日,诏京头顶的天像是捅破了一个窟窿,不停地落着雨水。

西南的战况依旧杳无音讯,只是周边的军镇陆续传来消息,有从前线附近逃难来的村民,说鬼戎与叛军围攻吴声城多日,却始终久攻不下。

久攻不下——这竟然是一片静默难耐之中,唯一最好的消息。

这几日陆幽日思夜想,全都是瑞郎的影子。以至于茶饭不思,整个人竟然有了形销骨立的先兆。

这天退朝后,他照例在御书房内陪着景徽帝批阅奏章。屋外雨声淅沥,反而倒衬得偌大的花园里一片死寂。

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赵暻突然搁下笔,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过来。”

陆幽不知他要做甚,却还是依言走到赵暻面前,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再近一些。”赵暻还不满足:“朕是老虎还是豺狼,有这么可怕吗?”

陆幽唯有再近半步,忽然被赵暻一把扯住了胳膊,强迫着俯下身来。

“是因为最近宫中的伙食不好,还是朕多心了——爱卿看上去好像消瘦不少啊。”

“让皇上担心了,微臣一切都好。”

赵暻毕竟是帝王,陆幽挣脱不了,也就只能在他面前半跪下来。

赵暻得寸进尺,顺势抬起他的下巴,用拇指摸索着他的嘴唇。

“你看你,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一会儿到朕寝宫来,朕命太医局的人给你开点儿益气养生的补药。”

“多谢皇上,微臣怎敢劳动太医。一会儿回去内侍省,微臣就去让奚官局的医官……”

“嗌,爱卿如此消瘦,朕看着实在心疼。你若是觉得不妥,那就乖乖当朕的人。朕疼惜你,自然也就名正言顺了。”

赵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幽若是再不明白,也未免太过迟钝。虽然不愿得罪当今天子,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扭头避开骚扰。

“请皇上恕罪,皇上的恩宠……微臣恐怕是无福消受。”

赵暻闻言,嘴角的笑容渐渐地淡了。

“别装了,朕知道你与那唐瑞郎是什么关系,朕有哪点儿比不上他?”

他俯视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陆幽,目光逐渐阴冷下来。

“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现如今你的唐瑞郎人在西南生死未卜,你难道就不考虑……换个新的、更可靠的靠山?”

赵暻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陆幽再隐瞒也是无用。他深吸一口气,居然抬起头来与赵暻对视。

“皇上明鉴。微臣与瑞郎相知多年,彼此情真意切。诚然,瑞郎贵为皇亲国戚,可我与他素来都是意气相投,并无半点依赖仗势之意……现如今瑞郎身处险境。微臣的确食不下咽,夜不安寝。恳请皇上体恤,莫要戏弄微臣了。”

“戏弄?”

赵暻的手,滑过陆幽的脸颊,从他的鬓边挑出一缕青丝绕在指尖,忽然用力一扯:“那唐瑞郎满口的甜言蜜语,莫非你也当他是戏弄不成?”

陆幽勉强笑道:“皇上莫要再拿微臣寻开心了。”

这个敷衍显然不能让赵暻满意,他愈发加大了拉扯的力度:“如果有朝一日,朕定要你在朕与他、国与家之间做出个选择,你该怎么办?”

陆幽微微吃痛,却是动容道:“微臣忠于大宁,而瑞郎亦忠于大宁。微臣选择了国……也等于是选择了家。”

“……”

赵暻紧扯着陆幽鬓发的手,一下子又松开了。

“是朕失态了。”

如今的九五之尊,瞬间又恢复了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

“朕只是见到爱卿这几日闷闷不乐的,想要逗你玩玩儿。如此看来,爱卿与瑞郎真可以算得上是情比金坚,倒是让朕好生羡慕。不如待他凯旋归来,由朕做主,为你们两人办一场好事,你说如何?”

陆幽一听,顿时又要推拒。恰在这个时候,细雨霏霏的御书房外终于又传来了不知是谁的脚步声。

过不了一会儿,就听见站在门外的宦官通报道:“兵部尚书张诀明携西南战报求见!”

瑞郎有消息了?!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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