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每月发的饷银,吃的食粮,穿的军衣,盖的军被,兵箭,习武刀枪,从何而来?皆是国之赋税供给。赋税又从何而来,是百姓所奉。我们的军人吃着百姓的供给,为的什么,无非是保国家太平,保百姓安宁!”万松书院中,明湛坐在露天礼堂的最高处,声音随着冬天的风响起在书院上方,“如今却因己之私利,拿起刀枪对着自己人!”
“那日处决犯首,我去看了,有许人也去了。我知道,有人会觉得我的处置残暴冷血,可大家想过没,那些死去的村民,他们也是父母妻子儿女,或许在血案之前尚且围着火炉说说笑笑准备春节,却不想朝共赴黄泉,冤是不冤!”明湛咬咬牙,按案怒道,“当军人背叛了他的职责,对百姓持刀相向时,就等于背叛了他的国家与君主,我无法宽宥。哪怕再人的持有异议,我都会坚持我的决策,谁背叛了我的百姓子民,都只有个下场——杀无赦!”
“有人曾劝我,捷报的折子已经上报,何不暗中处决,厚恤苦主,面儿上抹平,以此了事。也保全了我太子的声名。”明湛冷声道,“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也的确是在为我着想,为整个军队体系的名誉着想。但是,是名声重要还是公道重要!天道昭昭,今日若瞒了去,明日后日便会有人以太子重脸面为由,这个掖着那个瞒着!这个不敢宣那个不敢示!久而久之,官府还有何诚信可言!我的百姓们年年赋税无缺,忠君爱国,却连起码的真相都得不到吗?今天,我就是要告诉你们,太子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样重颜面!且这样以我的子民的性命糊弄出来的颜面,不如不要!”
其实谁都不是傻瓜,能打动人心的话永远不是那些冠冕堂皇似是而非的假话,如同《皇帝的新装》样,当那个小孩儿喊出“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啊”,那种振聋发愦的效果是任何虚伪华丽的赞美都无法比拟的。
当明湛话至此处,位学子激动的起身,他面目微红,深揖礼,问道,“殿下席话,听得我等学生热血沸腾,学生深为殿下英明所鼓舞,故此大胆问殿下句,您将此案犯官重惩,学生深感叹服,只是殿下为何将此案涉案官兵无罪释放,那些人也是吃着国家的粮饷,干的却是屠杀百姓的勾当!其恶并不亚于这些犯官!”
旁的山长没料到自己书院有这等胆大包天敢质问太子之人,面色微变,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只是干着急罢了。
明湛却不恼不怒,丝毫不以为忤,温声赞句,“问的好。军人,什么是军人!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上有所命,下必从之!这就是军人!士兵是国家的利刃,就好比把刀杆枪,他们要对谁动手,你说这把刀这杆枪自己可做得了主!官员就不同,何为官?官者,吏事君也。再有覆众治众之意。官员经过层层选拔考核,国家赋予他们治理地方的权利,看重的是他们的脑袋与才能!他们是执刀之人,他们应该分得清何为正何为反,何为善何为恶,当明白何为大逆不道!郑绱死有余辜,或有人说,奉他命的副将则该罪减等!说这种话的人都是放屁!为虎作怅者,该当何罪!再有等人,只管昏头在长官手下混日子的,长官说东他往东,长官说西他往西,长官哪日要屠民了,他依然盲从,这种人难道就罪责小了吗?我的军队里,要的不是这种没有血性的懦夫,不是这种不辩是非的小人,不是郑绱这般钻营酷烈的侩子手!”
“我需要的是支干干净净能保家卫国的军队!”
事后,摇光对天枢说,“看太子平日里没个正形,长的也不如何出众。却有样别人比不得的本事,嘴巴俐落,话说出来都是套套的。怪不得咱们先生都给他忽悠住了呢。”
其实被明湛忽然住的不只是阮鸿飞……
明湛没想到这年头儿的人也知道鼓掌,那真叫个掌声雷鸣啊。见底下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明湛抬手虚压,缓缓起身,声情并荗地,“我有许许的话,想对百姓说,想对军队说,想对我们的官员说说。可是,我还是要先到书院来,对你们说。你们是国之栋梁,国之将来,你们寒窗十年苦读,为的也是上报国家下抚黎民!所以,我希望你们了解我的理想,将来有朝日,能够君臣相得,共还我百姓个清明河山!”
舆论永远掌握在读书人的嘴里,明湛接连几日的演讲简直是把杭城的读书人煽动的如同吃了兴奋剂,热血沸腾、群情激动。甚至有不少人从淮扬赶来听太子殿下的演讲。有许百姓过年闲了没事儿的来凑热闹,虽说他们或许没念过书,譬如什么夫子张口之乎者也的他们听不懂,不过太子殿下的演讲并不存在听不懂的问题。因为太子殿下向来是扯白话,而且说的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人们听的热火朝天,省了许炭火钱。
到此处,谁也不说那些罪官的家眷死的冤了。该!活该!真该死!
把明湛的声望推到高潮的是:他决定亲自到那小渔村举行祭奠仪式,以祭亡者。
天哪,这世上还有比太子殿下贤明的人吗?
当然有,那就是皇帝陛下。
凤景乾拿着明湛的折子以及其他送来的秘文,搁在桌上,轻轻叹,看来真的可以提前退休了。
凤景南收到这消息后,则是暗自得意:我儿子这收买人心的本事怎么样?要不怎么我死活不乐意他在云南呆呢,他要在云南这样折腾两年,老子就得靠边儿了!去做太子吧,老子终于解脱了。
当然,凤景南十分同情兄长的处境,还特意写了封长信宽慰了兄长番。
也有人暗示凤景乾,太子殿下在外头这样口无遮拦的收买人心,将您置于何地呀!
凤景乾心道,找明湛来就是来做皇帝的,他不趁现在收买人心,莫非还要扭客套装清高,明湛可不是这种秉性脾气!何况还有个贱人守着他的宝贝儿子,不知吹了少枕头风,出了少馊主意来!
明湛此刻正守着阮鸿飞忙活,昨夜明湛终于如愿,阮鸿飞躺在床上,两颊泛红,微微有些发热,眼里似含着汪水,眉头微蹙,脸的痛苦憔悴。
“来,药凉了,喝吧。”明湛倒是十二分虔诚,床头孝子般的周全,给阮鸿飞把药吹的温热适口,方递到他嘴边儿,看他喝了,还拿小帕子给阮鸿飞擦擦嘴角儿。
阮鸿飞虚弱道,“你出去坐坐吧,我要睡会儿。”
“是不是还疼啊?”明湛对于自己的烂技术稍微有些心虚,不过他觉得主要原因是阮鸿飞身体不够柔韧,昨儿个就做了那么回,明湛并不十分尽兴,结果阮鸿飞还半瘫在床上发起烧来。以往阮鸿飞在上头时,夜做好几回,明湛第二日仍是精神抖擞,也没伤过。
阮鸿飞虚弱的闭上眼,不说话了。
明湛脱了鞋挤上床,外袍也去了,挤进被子里搂住阮鸿飞的腰,在人家耳边嘀咕,“我是练的少了,熟能生巧么。等我练几回,就不会伤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阮鸿飞病就是大半个月,虽然不烧了,人却始终懒懒的,各种汤药下去,瘦了圈儿,年都是在床上过的。
明湛问大夫,“怎么这些天都不见好的?”
能在明湛跟前儿来的,都不是普通的医士,譬如这位张大夫,人称张神医,就是在帝都也有些名声。只是这位大夫喜欢云游四方,这次能在杭城遇着,也是缘份了。
张大夫恭敬答道,“人的体质各有不同,如这位病者,以往便有沉疴,平日或者不显,可但有病痛就容易将往时的病症引出来。殿下,恕草民直言,男子之间的情事本便容易受伤,又有等人后庭天生不适合承欢,承欢必会受伤,这位病者便是这种情形了。”
“那可怎么办?难道每次之后,他就要在床上养半个月,这也不是常法啊?”明湛不知羞耻的问,“可有办法缓解?”
张大夫慢悠悠的摇摇头,“除非是少年时趁着身体柔韧缓而图之,如今这位病人虽面相瞧着年轻清俊,年纪却在那儿摆着,草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话说的,明湛心里暗撇嘴,你还不如直接说让老子受呢。
“你认识飞飞吧?”不然也不能总偏帮着他家飞飞说话啊。
张大夫面不改色揖道,“不敢相瞒殿下,容貌虽可变幻,面上的骨骼是无法改变的,草民与杜若的确是旧识了。”
“那你跟我说老实话,他这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张大夫早有腹稿,温声道,“若是只治这面儿上的,三五剂药下去,面儿上也就好了。我因与他先前有些渊源,想着自然是由里图表的,故此时间缓慢了些。”
明湛忙问,“那要调理久呢?”
“这几日就可以下床了,我留几个食补方子,时常用着,比吃药还强些。”张大夫笑了笑,“若殿下有心,让他好生将养几年,沉疴尽去也不是不可能。”
“几年都不能做?”明湛直接怀疑这个鬼大夫是不是阮鸿飞派来的奸细?
张大夫暗叹声道,“那草民为殿下调制些伤药。”
明湛不死心的问,“我听说有种助兴致的药膏,你那里有没有?”
“那些不过是花街柳巷之地用的催情药罢了,用了则易依赖药性,且对身体有所损伤。”张大夫问,“殿下要么?”
“算了算了。”明湛有些扫兴,“听说你在民间很有些声名,又正好与飞飞是旧识,就留下吧。”床第间事在其次,留着给飞飞调养身子也不差。
张大夫笑道,“草民早便立志访天下名川,行医救人。何况草民早年曾被引茬入了太医院,现在身上还挂着七品太医的衔儿,只是草民的脾气不合时宜,在太医院呆不惯。且太医院里名医如云,草民个不,少草民个不少。可百姓中,许山里田间并无医士,人们病了伤了的,也无人可医治。草民志向在于医民救民,还求殿下能够成全。”
“你不慕富贵这很好,只是有点,你纵使走遍整个国家,也只有双手双眼,能救的人到底有限。”明湛唇角勾,他想留的人还没有留不住的,徐徐善诱,“你虽善,却是小善。我有个计划,正需要张大夫这样的人加入,只是时没空细说,张大夫且留几日,我们可以详谈此事。”
张大夫素来沉迷医学,城府不深,忍不住问道,“草民前些时日与云南的柳大夫通信来往,知云南昆明有个……”
“不行。”明湛打断张大夫的话,“云南与帝都情形完全不同,云贵地方加起来能有大?何况现在只是昆明试行,是好是歹不得而知。帝都几十万的人抵得上云贵两省人口总和了,这笔银子,哪怕是试行,帝都也拿不出来。”
张大夫脸上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明湛微微笑,“不过,像张大夫说的,有些山野村郭,缺医少药的事,我有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只是我不懂医术,需要张大夫这样医德并存的人相助臂之力。”
闻言,张大夫长长揖,“殿下若有用草民之处,草民愿效犬马。”
“那好,你就暂且留在我身边,先帮我把飞飞的身体调理好。”明湛笑,“我希望在我执政期间能实现张大夫的心愿。”
192、番外太子难为之二八
这个年,宋淮过的很不顺。
别说升官发财的念头儿,宋淮如今只要能求得平安二字就得烧香拜佛了。
虽然郑绱案并未牵连到他,不过,他也隐隐听闻些风声,是太子殿下有意将事情压了下来。
如今连宋淮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简在帝心,还是受了太子的厌弃?毕竟自己几次做事,似乎都猜错了太子的心思,可太子又在郑绱案中回护了自己……
经过这许事,他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的心思真的是鬼神莫测。有许事情的认知上,太子殿下具有种让人无法理解猜度的思维。
宋淮现在思考的问题是:这个官要如何当下去?
他治下出了郑绱这个逆贼,吏部考核别说优等,能保住中等就是老天保佑。他虽然有门路有银子,可是在这个太子殿下对于浙闽清二楚的情形下,谁敢不看太子的脸色来收他的银子呢?
蠢货蠢货!
除了明湛恨的将郑绱碎尸万段外,宋淮也恨不能亲去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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