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发生在位于红水河中游的黄草寨。为了避免瘟疫扩散,陈恪派兵将山寨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这自然引起了寨民们极大的抵触,但官兵同时还宣布,两天内陈大人就会赶到寨中,疫情不除绝不离开。
寨民们的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下来。
两天后的中午,陈恪果然赶到了。黄草寨寨主黄阿福和先一步赶到的沈括,在山下迎候。
陈恪先对黄阿福表示了慰问,又转向沈括道:“存中兄怎么来了?”沈括是他的宝贝,陈恪自然不会让他来冒险,他是自己跑来的。
“呵呵……”长时间的户外作业,已经让沈括变得又黑又瘦,浑不似初见时的文士模样。他笑笑道:“下官恰好在近处,听了寨里的疫情,感觉似曾相识,便斗胆跑过来看看。”
“已经看过了?”陈恪翻身下马,黄寨主先行一步,回寨中去准备,他则和沈括徐徐走在后面。
“嗯,看过了。”沈括点头道:“二十三名寨民患病,发病很急,大都先是头痛、背痛、发冷或高热,并伴有恶心、呕吐、失眠、便秘。发病三到五天后,全身开始出现皮疹,最早发病的,皮疹已经变成了红色斑疹……”
陈恪已经在报告中,看过简略的描述,现在听了沈括的详细汇报,心里更有底了。待沈括说完了,他问道:“你对这疫情怎可看?”
“下官以为,这是痘症。就是俗称的‘天花’。”沈括压低声音,顿一下道:“《肘后备急方》上说,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永徽四年,此病从西路东,遍及海中。”他以一个科学家的态度。将自己的论据一一摆出。
“先去看看病人吧。”尽管与他所料不查,但慎重起见,陈恪还是要亲眼见过才行。
“大人。你不能上去。”沈括却断然道:“此病极烈,凡与患者接触者无不染病。”
“那你为何不怕?”陈恪却无所谓的笑道。
“下官……”沈括缓缓道:“下官不会生天花的。”
“你得过天花?”陈恪看他那张脸上,尽管有些粉刺窝子。但对比天花患者来说,绝对是光滑如镜了:“不像啊。”
“没有,”沈括有些自得的笑道:“下官从古书上学到过,预防天花的方法。下官不仅在自己身上试用过,嘉佑元年,海州爆发天花,我县人心惶惶,我便用这种法子,给全县人预防,最后疫情过去。唯独我们县患病者少,而且大都不至于致命。”
“什么法子?”陈恪笑道:“你可不要敝帚自珍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救千万人的命,”沈括笑道:“我那法子,已经传遍海州了。如今估计整个江南都知道了。”
“你就别卖关子了。”陈恪啐道:“就这个酸劲儿,真想让人踹你。”
“嘿……”沈括这才正色道:“是下官从古书上看到的,药王孙思邈用天花患者口疮中的脓液,敷着在健康人的皮肤上,使人先患一次轻微的天花。因为此病不会复生,所以痊愈后再也不会染上天花了。”
“多就是好啊。”陈恪赞道:“不过你胆子也够大的!”这是最基础的人痘之法。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天花面前,胆子再大也不过分。”沈括轻声道。
“也对。”陈恪点点头。
说话间,便已经来到寨门口,见他还要往里走,沈括拦住道:“大人,你没有种过痘,进去会染病的。还是在外面等着,里面万事有我。”
“哈哈哈……”陈恪大声笑道:“我也早就种过痘了!”在这个天花病时有爆发的年代,他岂能不为自己和家人做好预防?
“哦,是么?”沈括只是稍稍意外,但他对陈恪的无所不知早有体会,所以也不太吃惊道:“原来大人也看过那本书。”
陈恪含糊的笑笑,便要往里走,柳月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俏脸绷得铁青,显然紧张得要死……这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瘟的天花啊!据说染病之后,不死也会浑身麻子。月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虽然怕死,但更怕深度毁容,她横下决心,一旦要是得了这病,马上自杀,绝不能变成麻脸。
但就算这样,她仍然要跟着他……
“柳兄弟也种过痘?”沈括和柳月娥已经很熟了,知道她是木兰从军,自然也会猜想,她与陈恪间的暧昧关系。估计陈恪也给她种过痘了,但不问一句显然不合适:“没有的话,就别进去。”
柳月娥心说,我哪里种过痘?连这法子都是头一回听说。她把目光移向陈恪,却见对方没听见似的抬头望天。心道:‘这是在气我非要跟着,想让我服软呢。’不禁暗暗气苦道:‘难道在你心里,我的命,还没有你一口气重要?既然如此,也罢,还不如死了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