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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开封府和刑部一直大索全城,鸡鸣狗盗之徒抓了不少,却没找到周黑七的影子。堂堂国都不可能一直戒严下去,赵宗实只好由明转暗、外松内紧,同时刑部发海捕文书,命天下各州县协助查找此人。
就在不明真相群众以为,风波就要过去的时候。数日后,一份河南府的急报飞送汴京。当日酉时,银台司呈送宫中……
赵祯还是倚在躺椅上,赵宗绩还是端坐在大案后,面前还是摆着五个黄匣子。还是由胡言兑,从第一个匣子中拿出实封的奏本,一本本熟练的拆开,由宗绩念给官家听。
赵宗绩本就极聪明,才短短半个月,便已驾轻就熟,一份奏章洋洋洒洒上千言,他只打眼一看,便能分清主次,然后用最精炼的语言概括出来。使读奏章的速度比原先快了几倍。
盏茶功夫,他已经读了四份奏章,看到第五份时,面色不禁一变,沉声道:“这是河南府的急奏,说宜阳县发现开封府通缉犯周黑七,围捕过程中,周黑七跳崖身亡,从他身上搜出了若干细软,以及一份账簿,账簿的内容涉及百官,河南府不敢擅专,立即封存后呈送官家!”
“什么账簿?”赵祯眉头微蹙道。
胡言兑便从匣子里拿出一个三寸厚、层层封裹的盒子。检查外观完好后,拆掉外皮,奉到官家面前。
赵祯打开盒子,拿出一本册子看了刹那,便猛然变了脸色,深深吐出口浊气道:“佩服啊佩服!”说完站起身,背着手不停的来回踱步,冷笑连连道:“寡人多年之惑,终于一朝得解!佩服啊佩服!”
以胡言兑多年经验看,官家竟然罕见的心境失守了!心中不禁暗暗吃惊,不知是什么样的账册,能让心如枯槁的皇帝如此失态。
赵宗绩心中有数,却愈发不敢妄言,只站起来等着赵祯冷静下来。
好半天,赵祯才站住脚,胡言兑赶紧奉上安神汤,皇帝呷了一口,对他道:“把这些册子给齐王看看。”
“儿臣能先问问,”赵宗绩却不接手,而是望向赵祯道:“这上面是什么内容吗?”
“看了便知。”赵祯淡淡道:“不过还是告诉你,这是赵允让父子几十年来,钳制数百名中外大臣的黑账簿!”
“儿臣恳请不看。”赵宗绩垂首道。
“为何不看?”赵祯冷冷问道。
“儿臣怕看了之后,不知该如何答复父皇。”赵宗绩道:“若说彻查,会引起百官的忧惧之心,甚至变生肘腋;也会让人说我趁机打击宗实。若说不查,天理昭昭、国法难欺……是以想来想去,还是不看的好。”
“你倒是滑头,不看就不看。”赵祯面色放缓道:“但是吏治如此败坏,你怎能一味逃避?”
“回禀父皇。”赵宗绩正色道:“欲改革先治吏,这是父皇的教诲。然而儿臣以为,整顿吏治靠的是‘严格立法、依法治吏’,而不是靠一本来路不明的黑账册。恕儿臣直言,如今官场吏治不清,不能全怪大臣,其中也有如今世风日下的缘故。”
“这么说,”赵祯冷哼道:“还是寡人的错了?!”
“儿臣不敢!”赵宗绩赶忙摇头道:“儿臣只是以为,大抵太平日久,吏治就要生事。官场浑浊,有时候好官也不得不行贿。譬如官员补缺升降,皆受控于刀笔吏之手,你打通关节便可早日上任、得以升迁;若是打点不到,则难免蹉跎……儿臣相信,账册上数百名官员,绝大多数都是忠的、是好的,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做些错事,被人抓住把柄。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掀起大狱,一来有违祖宗宽仁之道;二来容易把孩子和脏水一起泼掉;三来也会引起百官忧惧,易生不测。故而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听了赵宗绩的话,赵祯面色缓和下来,点点头道:“看来你比寡人想象的还要成熟,很好,很好。”说着坐回躺椅上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这账册?”
“以儿臣愚见,此等来路不明之伪册,应一火焚之。”赵宗绩毫不犹豫道。
“烧了别人就不知道了?”赵祯摇头道:“别忘了河南府、宜阳县都看过这东西!”
“那就要委屈一下河南府、宜阳县的官员了。官家下旨说,账册真伪难辨,但相信濮王父子不会结党营私,更相信百官的操守,因此将其付之一炬,任何人不许再议!百官自然感念官家的恩德,亦会放下包袱、将功赎过的!”
“绩儿很识大体,朕心甚慰,”赵祯点点头,叹气道:“但是吏治如此败坏,寡人却还要掩饰,实在是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