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掌柜又张罗着要给贾放收拾一件屋子,谁知水宪直接否决了,说:“我要他和我住在一起。”
任掌柜立即开始头疼,将眼光投向贾放,似乎在询问:我们王爷这是认真的吗?
贾放点点头:“子衡养伤的这一阵子不方便行动,我和他住在一起刚好照顾他。”
任掌柜只好点点头,郑重向贾放行礼:“那么就多谢贾三爷了。”
从这日起水宪便在此安居养伤,将京里的一切暂时抛在脑后。他行动不便,一切贴身之事,吃喝拉撒,擦身洗头,都需要人照顾服侍。
贾放便心甘情愿替他做这些亲密照料之事,任劳任怨。两人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粘在一起。自从两人认识至今,还从来不曾这样。
谁知开始时水宪很却有些抗拒,他为了不“麻烦”贾放,甚至不吃不喝,避免贾放照料如厕时尴尬。这点小心思很快就被贾放看破了,知道眼前这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心内怀着一份骄傲,因此看不得身边要紧的人见到他软弱无助的样子。
于是贾放柔声劝解:“受人照料乃是人生的自然阶段。那些刚出生的小人儿,除了啼哭啥都不会,也没见人家不吃不喝,不肯要家人照顾的。你这是受了伤,行动不便,我便照料一段时日,又有什么打紧?”
水宪听见这话的时候只管抬眼望天,半晌方道:“你说人生的自然阶段,除了刚出生时,像我这样不慎受伤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
贾放:“那自然是……”
那自然是两人满头华发,垂垂老矣的时候。他话到口边,又咽回去了,知道对方又想起了早先令两人生分的初因。
他们应当没有机会白头到老——这个念头一想起来就让人伤感。
但是贾放没有过分伤怀,而是坐在榻旁,小心将这个嘟着嘴不高兴的男人托到自己身边,替他把满头青丝梳理整齐,再小心束起来,一边梳理一边轻声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若是不能珍惜眼前,享受当下一刻,这人生便在我们慢慢等待‘将来’的时候慢慢逝去了……”
这是他的人生观——只要他活着,就要奋力去活,努力去爱,而不是只去计较一个结果。
水宪靠在他身上,慢慢地听贾放说话。也不晓得是不是那梳齿在他黑发间缓缓划过,瞬时轻抚了他的身心,水宪竟然靠在贾放身边慢慢地睡着了。
“贾子放——快逃!”
这男人睡熟了却依旧不老实,突然满头大汗地喊出这一句。贾放晓得他是做噩梦了,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我们都很安全……”
水宪梦得迷迷瞪瞪地,听见了这一句安慰,总算辨认出贾放,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伸手握住了贾放的手,慢慢又阖上眼睡去。
贾放没把手抽出来,用另一只手支着下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