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内才是秋爽斋。
果然,双文按照他说的,这整间秋爽斋中没有设隔断,是一座大开大阖的建筑。
只见室内设着一张大案,大案上立着一只大鼎,鼎旁边是一个斗大的汝窑花囊,囊里插着满满一囊白色的秋菊。另一头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空气中隐隐有佛手瓜的清香味儿。①
贾放忍不住想,双文这番设计还真是暗合原著中探春的精气神,什么都“大”,大案大鼎大盘,阔朗而自然。
这室内一切都好,唯独西墙上一副中堂至今还空着。旁边一副对联倒是先有了,是颜鲁公墨迹,上面写着“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①。
贾放那强迫症顿时犯了:他不知道双文还备下了几幅画让他挑选,这连两边的题字对联都有了,怎么能没有中间的画儿。中间却空着一大片空落落的。
关键是,关键是他还能依稀记得秋爽斋这幅画是什么。贾放闭上眼,皱着眉使劲儿回想:究竟是什么来着?
他默念了几遍“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突然睁开了眼。
他想起来了:这正中的一幅,是米襄阳的《烟雨图》。
贾放登时脸色古怪——他知道这幅《烟雨图》现在置身何处。那一幅此刻正挂在稻香村的正堂内,是稻香村中“缩地鞭”的起点。
当初他就是觉得那《烟雨图》中有烟雨流动,才误打误撞发现了“缩地鞭”的。
可是现在秋爽斋已经重新建起来了,那副图,还应该继续挂在稻香村内吗?
贾放鬼使神差地想:试一试又没有损失。他立即溜去了稻香村,伸手将米芾那幅画取下,小心翼翼地卷起,然后挟着《烟雨图》就跑来了秋爽斋,自己攀上一枚还没来得及从屋内撤出的小扶梯,将画挂在了颜真卿那副对联真迹之间。
他快手快脚地从梯子上爬下,痴痴迷迷地抬头望着这一幅烟雨图。
毫无疑问,这粗犷而宏大的墨色明显更加适合秋爽斋,与那张花梨大理石大案上满满当当的笔架笔海更配。
贾放把梯子推到一边,自顾自欣赏这一幅图与字的搭配。不得不说,米公的烟雨图与颜鲁公这一幅字搭配,与“费长房”那一联比起来,更加敞阔大气,却要少了柔情蜜意。
贾放呆呆地望着,只觉得太好看了。他看着看着,鼻端仿佛能感受到微微湿润的气息。烟雨图中的满纸烟雨再次从纸面中溢了出来。
贾放迷迷瞪瞪地走了过去,消失在图画里。这一次他没有穿过任何狭窄而悠长的通道,他直接出现在一座巨大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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