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个好天气,阳光暖暖的撒下来,透过麻线之间的空隙,高闲微微睁开自己被血糊住了的眼睛,只觉得眼前点点金光闪烁。
他被装在麻袋里,被人拖着随手扔进了密林深处。
他本该死的,这么重的伤当然是活不下去来的,但是当他的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咦?这人还活着?
再睁眼时,他见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公子,而在他身旁,则站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那位公子医术高超,花了一年治好了他的伤,高闲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图谋的,但还是心存感激。
一年后,他拜别了那位公子,想去找成曦,但是一切早已天翻地覆。
成曦嫁给了曾氿,这个消息宛如一棒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砸的他整个人都神思恍惚起来。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是成曦盈满泪水的双眼。
那日,他不做他想,直接跟着曾氿到偏僻处杀了他。
接着便马不停蹄的去找成曦,他那时想的很天真,只觉得只要杀了自己的仇人一切便能回到正轨,只要换个地方,他和成曦还能继续生活下去。
幸福的。
美满的。
就像之前那样。
但是一切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成曦早上刚得知曾氿的死讯,下午便见到了死而复生的高小满,猝不及防从他口中得到了当年的真相。
何其荒谬!
何其残忍!
成曦攥紧了捂住腹部的手,那儿孕育着一个两个月的小生命。
然而然而
成曦不言,不语,她的脸上一片空白,眼中却突然落下两行泪来。
成曦死了。
死在高小满面前,额头的血液染红的边上的柳树。
高小满呆呆的站在那儿,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黑暗将他淹没,浓重的悲伤笼罩着他,但是同时还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传来。
他一动不动,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生命转瞬没了意义。
然而就在这时,无边的黑暗中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根柳枝。
那位公子出现了。
苍白的脸,瘦弱的身躯,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勾起。
他看着他,问道:你现在可有要去的地方?
高小满迟缓的,摇了摇头。
既然无处可去,那便跟着我吧。
跟着你?我什么也不会
不会可以学呀。
男人抿唇,露出了一抹青涩的笑容。
你跟我走,换个名字,拥抱一个新的人生,高小满已经死在了一年前,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
高小满仍旧沉默着,像一根木头桩子。
男人再次开口了,仍旧是青涩的笑容,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
你跟着我吧,我给你取个好一点的名字,叫高闲,如何?就叫高闲吧。
高闲的眼珠子动了一动,那永远沉默的侍卫把他带到了男人身边,仿佛牵着一个失了魂魄的躯壳,离去了。
良久,那躯壳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艰涩。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酿酒我绝对不会再干了
我想要你帮我制毒。
男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你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对吧,高闲?
那双眼睛很黑,即便在太阳光下,也漆黑的如同黑曜石般,高闲看着那双眼中倒印着的自己的影子,缓缓的,点了下头。
那个沉默的男人带着他,处理干净了所有高小满留下的痕迹,包括万安寺的那一场大火。
存放在刑部的高小满失踪案的卷宗他没有动,毕竟那是高小满的死亡证明。
但是高闲还是央求他帮他处理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成曦曾氿这两个名字写在一起。
为什么要酿酒?
因为想要配的上成曦。
为什么要学制毒?
因为公子需要。
如果让你自己选呢?
高闲发现自己没有答案。
酿酒自己有天赋,曾经也是喜欢的,但是一旦失了成曦,那点喜欢却好似转瞬褪去了色彩。
至于制毒
不过是为了公子,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罢了。
他想起了顾惜朝的脸。
明明没什么表情,却透着股傲然。
真好啊
高闲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果然一事无成。
高小满的人生宛如菟丝花。
而高闲的人生
口口声声说要与过去割裂,但是即便擦去了所有高小满的痕迹,自己还是不能与那个名字告别。
所以他将苍梧留在身边,明明这么做引人怀疑,却还是一怒之下杀了她,选择用极其麻烦的方法来掩埋她的死亡。
因为成曦。
因为高小满爱着成曦,他永远不能,看着成曦背叛自己,哪怕那两人只有七分相像,哪怕那两人性格截然不同。
高闲的思绪逐渐沉了下去,沉向了无边的黑暗。
哪怕过了十年,高小满还是那个高小满。
自卑、敏感、平庸、偏执。
没有丝毫长进。
永远如同一朵菟丝花般攀援在别人身上。
风一吹便化为尘泥,无数双脚自上面踩过,他随着人们的脚步四散开去。
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香帅还有两分钟到达战场
第67章暖融
他死了
感受着手下虽然温热但却并无脉搏跳动的尸体。
虞泽一时间呆呆的里在了哪里,仿佛有一种不真实感,轻飘飘的。
执着了十年的东西就随着那么清脆的一声骨骼脆响,彻底消散了开去。
不比掰断一根黄瓜更容易。
他双眸盯着地上了无生息的高闲,嘴角的肌肉动了动,捂住脸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越笑越大声,索性躺在了地上,右手覆在眼睛上,嘴巴咧着,胸腔不断的震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与轻松顷刻间席卷了他。
一旁是急急赶来的黑衣人,手中的剑刃还散着寒芒。
虞泽却毫不在意这些,受了伤的身体松懈之后,剧痛转瞬间牵扯了所有的神经,让他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心中的狂喜却几乎浸润了每个细胞。
一时如在天堂,一时身在地狱。
在一旁给李魏西包扎好的黑衣人突然动了。
虞泽警觉的看过去,脸上却还留存着三分笑意。
再不治的话,你的弟弟就要死了。
虞泽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
之前虞泽的那一脚扫落了他头上的的斗笠,此时他背对着虞泽,抱着李魏西站起来,乌黑的发落在后背。
虞泽看着他,突然有点好奇他的长相。
黑衣人转过来。
露出了
一张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