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把视线转向了母亲,看到母亲平和的脸,她留下了遗言,没有提起自己的身世,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妈妈,哽咽着开口:“妈妈,我爱你!”
“我会照顾好小溪!我为我母亲做过的一切感到抱歉,对不起!妈!”路遇琛轻声道。
夏溪身体一僵,路遇琛紧紧抱住她,他知道,一听到自己的母亲,夏溪就会难过!是的,母亲做了什么,他明白,他会回去亲自问的,为什么要这样不择手段的去破坏别人的换音?!
何启然也在另一边开口:“张姨,我也会照顾好悠然的!您放心走吧!”
“妈妈……”夏溪哭喊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高辰硕安排好了一切。
陈博然在门口等待来人,心里也挺难过的!这样悲剧的一生,让人听着都跟着难过,也不知道正安培是怎么熬过来的!
高辰硕很是平静,走到冰柜边,看着里面的人,良久,他幽幽说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是对是错,儿子为你做主拒绝了不想干人等的打扰!妈,走好!”
话不多,高辰硕看了眼周围几人,果断的拉上门。
人已经到了,高辰硕亲自去拔下冰柜的电线插头。“准备送妈离开!”
浩浩荡荡的来了三十多个人,高辰硕跟一个人高马大三十多岁的人说了几句,那人表情凝重。“硕子,你亲妈就是我亲妈,咱亲妈走,要风光点,哥们扎了一百个花圈,一百个花篮,不能太寒酸了。已经先送去殡仪馆,完了拉墓地,一块儿给咱妈烧了送去!哥们还让人扎了别墅,高头大马,男仆女仆什么的,什么东西都有,一应俱全,连电话都扎了,就是不知道天堂通不通话!”
“谢了!”高辰硕简单两个字。
“咱们光屁股长大的交情,别跟我客气,听着恶心!”华子倒白了高辰硕一眼。
高辰硕只是微微点头,不再多言,他的表情是无比沉重的。
冰柜被推到了楼下,路遇琛拥着夏溪,何启然拥着夏悠然,高辰硕跟叫华子的男人走在一起,脸色肃穆而平静。
路天没有离开!
正冷清和正家的人也没有离开!
他们都等在门口,等下了楼,高辰硕看到了一群等候的人,眉头瞬间一挑。“华子,党旗呢?”
“小安,党旗!”华子一挥手,有人送来叠好的党旗。
高辰硕接过,噌得一下打开,直接盖在冰柜上!遮住了张晴在亚克力平板下的容颜。“挡住所有人,不许任何人靠前!”
高辰硕此刻像是在跟随中央首长出访时一样的警觉,他摆明了就是要一些人一辈子难以安心,高辰硕,他是如此可怕!
连路遇琛都觉得他真的是可怕的!高辰硕不闹,不歇斯底里,不动手段,却以人之最高手段,虐着他的爸爸,也虐着正家的姐弟,就算是死,他也不许那些伤害过正安培的人看她一眼!他留着这个遗憾来惩罚所有的人,不让他们安心,他真的是手腕高明而恐怖!
“大姐——”正冷清是真的懊悔了,她的眼底一直有泪,少年时候不更事的行为,却埋藏心底一辈子,想起来就觉得对不起姐姐!想要在她面前亲自道歉,可是外甥外甥女都不愿意,正冷清心底的遗憾只怕要留下一辈子!
“高翻译,怎么说我也是你舅舅,让我看看你妈妈!只一眼不行吗?”安城俊也上前,可是,三十多个人围着张晴的冰柜,根本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戒严,谁也看不到。
路天已经没了力气,他远远地在角落里扶着墙而站,苍目满是悲恸。
高辰硕视线凌厉的一瞥,瞥向了所有人!视线里凌厉的让人心惊。他不一言,可那沉默的神情却让人心里惧怕。
路遇琛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怒了,他这时开口对赵明生喊道:“明生,把他们拉走!别闹了!”
赵明生是万般无奈,到了此刻,以逝者为大的时刻,所有人都想着自己心头好过点,可是,凭什么?错了的,总要付出代价,谁也逃不掉的规律,因果循环!
什么都看不到!
鲜艳的党旗遮盖了冰柜的盖子,看不到一丝一毫!
“高辰硕,你可真狠啊!”安毅俊怒喊道。
“不及你们!”高辰硕冷笑一声!
依维柯车门从后面打开,冰柜被抬了上去。高辰硕直接进副驾驶,转头对路遇琛和夏溪道。“你们两个在后面,小妹去另外的车上!”
如此简单的吩咐,路遇琛和夏溪只有听从的份,上了车子,守在妈妈的冰柜旁!
夏溪依靠在路遇琛的怀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外面一番嘈杂,却还是被阻挡在了外面!
一行数辆车子,像是车队一般浩浩荡荡。
张晴一声低调,只怕做梦也没想到死后会如此风光。十几辆车子的护送队伍,其中还有挂着军牌的!
j大的街头,繁华依旧,在陌生的身影里捕捉曾经的笑容,路天瘫坐在后车座上,禁不住潸然泪下,老泪纵横,往日情深如梦幻碎了幽深的天空。
微风里,衣衫翻舞,麻木的身形孤独而无人识!
世间情,假假真真,似空梦,来去也匆匆!
淌过爱的流沙河,却跨不过断桥的栏枰,正安培,昨日之情,伤你最深,而今已是阴阳两隔,你却许下诺言,永生永世不相见,不相恋!这叫我情何以堪?
正安培,我的正安培,你让我情何以堪?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你,我以为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即使不相爱,只要我到你,只要我跟你说几句话,问你一声过得好不好就会是我的幸福和慰藉了!可是,你怎么可以在见了我的当晚就离去了!你叫我怎么活下去?
我们错过了三十五年!
我冤了你三十五年!
我怨了你三十五年!
同时也爱了你三十五年!
正安培,我的正安培,你却在最后一次从我怀中哭泣后留下遗言告诉我再也不相见,再也不相恋!你叫我情何以堪?!
你说不相见,不相恋。可是不相见,不相恋,昨日见到我,你为何又哭得那样凄惨?你可知道,看着你憔悴的面容,我心底有多酸楚!分明你眼中有太多太多跟我一样的眷恋,埋藏在心底三十五年的相思,为何还要这样绝情?可,我又怨得了你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
三十五年不相见,三十五年后的再相见,昨日相见之时,风华不在的我们,最后一个拥抱,我以为,前尘往事都已一笔勾销,我们心中还有彼此!即使远隔天涯,我们的心还在一起!可是,今天你却跟我永远分别了!
正安培,你叫我情何以堪?情难以堪啊!
闭上眼睛,又想起昨天下了飞机直奔疗养院的一幕,路天下了车子,他的到来,是极其私密的,秘书亲自去打点,疗养院院长知道他来了,惊了一跳,却还是让出了最大的空间让他去见故人!
当他走进正安培修养的房间时,她正在看电视新闻,时间是下午,她看的都是新闻!
护工也被遣走,屋子里只剩下他跟她!
她还没有看到他!
他立在门口,夕阳的余辉照在他微颤的身躯上,是孤寂,是惊喜,是分别三十五年后的悲凉和感慨,他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只是因为他的心依然为她跳动!
她的长已不再,乌黑柔顺的长变成了短,而质已经灰白!
她老了!
曾经他的女孩,他最爱的正安培,他一路从九岁牵着手到二十四岁的女孩,老了!他是多么辛酸,多么难过,青春不在的他们,再相见,他又是何等的激动跟惊喜?想念了三十五年,惦记了三十五年,即使怨着也爱了三十五年,他怎么能不辛酸?
“安培——”一声呼唤,迟到了三十五年!
他不知道正安培等了多少年!是不是给跟他一样,三十五年不曾忘记彼此!
院长说,正安培神智不明,可能不认识他!
可是,分明,他一声呼唤,她的身子猛地僵住,她轮椅上的遥控器从腿上滑落,啪得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缓缓转身,在逆着光看到来人时,她眼中已经水渍泛滥!
只是,一泓清泪,氤氲了谁的眼眸?
他走了进来,门在一刹那也被他关上,他在她面前蹲下来。
她已经无声的落泪,稀里哗啦!
“安培!”他轻声呼唤,“我——”
他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在嘴边,无从说起,他想说,安培我想你,安培你过得好吗?可是到了嘴边,只化为了相顾无言泪千行!他又何尝不是红了眼圈!
正安培流着泪,缓缓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衣衫,那一刹那,他能感受到她眼里分明是一生一世的感情,可是,为何转首,就是决绝,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她的遗言!
她的手,握住他的袖子口,死死的抓住他的袖口,仿若跟他一样有千言万语,只是,她却说不出话来!
五个小时,她的泪几乎流干,没有说一句话,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流泪!以至于,在那一刻,他心痛的不知道如何表达,伸手拥抱她,三十五年后,在彼此都不年轻的时候,在彼此都有了彼此的伴侣后。
他们的最后一个拥抱,她没拒绝!她只是在他怀里哭,手垂着他的肩膀,眼泪呜咽不止,哭到肝肠寸断,哭到撕心裂肺!无声的哭泣让他不知所措!
他多想问,三十五年,你好吗?
可是面对她的泪水,他也同样说不出话来!
张雅致在他们拥抱良久后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路天俯下身子抱住她的一幕。而他的吻,落在了正安培的额头,那么圣洁!即使在过了三十五年,也依然炽热!这一刻,没有背叛,没有三十五年,只是心和心再度相贴!以至于让他依然觉得,她还是他的正安培啊!
张雅致是崩溃的,或许三十五年不曾在路天这里获得的关注在看到他抱正安培的一刹,她崩溃了!她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路天,你和正安培非要在一起吗?三十五年,你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个女人,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陪着你从一个小厂长书记做到部长级,你从来不看我一眼!路天,我上辈子欠了你,我活该!!正安培,我也欠了你,我张雅致这辈子欠了你,都是我活该!所以你派你的女儿来魅惑我的儿子!但是,我告诉你,你的女儿休想嫁给我的儿子,休想!我死也不会让我儿子娶你的女儿!”
张雅致哭了!
她从来不曾哭过,她吼完,哭着转头跑了!
正安培的眼泪顿住,一刹那,她推开了路天,沉默,不再落泪,不再动一下!
又是过了良久!
她转过轮椅,背对着路天。
“安培!”路天还想说什么。
她一举手,打住了他的话,而后指着门,他懂,她要他走!
“我会再来看你!”他走的时候,心情无比复杂!只是他没想到,他一离开,她就在凌晨去世了!
他不知道她夜里就去世了!如果知道,他说什么都不会走!
他知道他见不到她了!他昨天见了她,还想再见,怎么可能?昨日见了,就不能再奢望了,上天已经很厚爱了,给了他们最后的五个小时,昨日,他的吻,还曾落在她的额头。
她觉得,她真的做不到认路天为公公,认张雅致为婆婆,还有那打了妈妈一个耳光的路家老夫人,她也没办法叫一声奶奶,她觉得只要是想想,就仿若心被凌迟般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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