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悶悶地埋頭,一大口,就飲去一半。
「原來康這麼急躁,是因為年紀到了嗎⋯⋯?」
「康?」酒保問。「是男友的名字?」我搖搖頭,又飲了三分之一。
「是他的姓。」
「你平常就這樣叫他的?」我搖搖頭。「沒有,我叫他的尾名。」
「你們認識多久交往?」「大概一個月吧。」事實上是兩個多禮拜。
酒保挑眉看我:「你男友是不是很沒安全感啊?」
「怎麼說?」我不料他有此一問。
「妳看起來很好攻略,其實是防線很高的類型吧?」酒保拿著晶亮的酒杯一看再看。「表面上喊得親熱,心裡面叫他姓,這些他如果細心一些就感覺得出來。」
「哪有,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妳有付他水電房租嗎?」
「有⋯⋯」
「他常常哀求著要請妳?」
「⋯⋯」搬家公司、違約金都是康求來的,我無話可說。
「妳看看妳這麼難搞,連被請客都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就好像隨時要跟他劃清界線似的,他怎麼會有安全感呢?」酒保指著我嘖嘖。
「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不愛別的,就是想自己的女人全心依賴,妳在內心喊個他都要用姓,別說生活大小方面了,他現在對妳越好,就代表他越沒安全感,怕妳跑掉。」
「是這樣嗎?」想到兩天前的性事,那麼溫柔的康⋯⋯
我頓時感到撕心裂肺。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讓他有安全感,好像我做什麼⋯⋯都沒辦法讓他開心。」
我喝完手邊的酒,讓酒保再給我調一杯,一口氣又飲了一半,這次是燒酧high,入喉滿滿的辣味。
「我爸跟我說過⋯⋯要我多配合他、觀察他要什麼,我當時沒聽進去,我以為⋯⋯他說的快樂是真的快樂,我那麼天真!」
酒保擺擺手,開始調別人的酒。
「妳也不用難過,不是沒分手嗎?」他舉手投足,又是一杯鮮亮的飲料。
「只要沒分手,就不算什麼。」
喝完三杯酒,我就走出酒吧,打算在路口叫車回家。
才剛下過一場陣雨,路上濕漉漉的,我踩著高跟鞋踏過柏油路上的水窪,掀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站在路口,我眼睛開始四處逡巡,眼睛就盯著計程車裡的空車紅燈。
但些許是雨天,路上的計程車都載著人。
枯等超過五分鐘,我只好打開手機,想搜尋計程車行的電話。
「嘩」!水聲驚動了聽覺,我抬頭。
一個全身通黑、頭戴鴨舌帽和口罩的人朝我走來。
我環顧左右,大條幹道上只有我一名行人,左右汽車飛嘯而過。
心中警鈴大作,我扯下包上的防狼噴霧劑藏在手中,兩腿站穩,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然後在我面前停下來。
「你是⋯⋯」我看著他扯下口罩,是他!是那個在同學會出現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還不放過我!
「妳⋯⋯」
「去死吧!」我拉開架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正臉噴了個Z字形,雙眼、鼻孔、嘴巴,噴得他無法對我展現噁心的臉!
「唔——!」那人因為才張嘴,喉嚨吞了大把辣椒,只能扯著自己的喉嚨倒下。
我深怕這遠遠不夠,不顧地板還濕著,拔下自己的高跟鞋,就朝他下巴一揮,只聽頷骨發出「喀」一聲,他仰天倒去。
我居高臨下看著他,全身顫抖,只恨自己沒法把他殺死。
「你這強姦犯!現在還敢來找我,來一次我揍一次!做這麼無恥的事,活該死好!哈哈!」穿回高跟鞋,我不解恨地又踩了他的肚子一腳,這才大步離開。
路上我吹著車飆過的風,看著華燈滿排,卻稀少行路人的街頭,心中無比暢快又悲哀,於是打開手機按下康的號碼。
「喂?」
「凱,是我。」
「怎麼了⋯⋯妳在外面?」康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溫和,背景是他愛的德布西。
「嗯,我剛剛遇到那個強姦犯了,他居然跑來堵我!他怎麼敢,我已經把他揍一頓了。」
「妳在哪裡?要不要我去接妳?」
「凱,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想依靠你的。」
「⋯⋯妳可以儘管依靠我。」
「可是這世界好大,你不可能永遠在我身旁。我好怕,繼續在你身邊,會失去自保的能力。」
「⋯⋯那只要待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做妳喜歡的事就好。」
「真的嗎?我可以繼續付你房租、水電,繼續賺我的錢,偶爾給你請客嗎?我不會離開你身邊的,我只是,想做我自己。」
「⋯⋯當然,只要妳還願意在我身旁,我就開心。」
「那,可以來接我嗎?」
「榮幸之至。」
掛了電話,我走到最近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盒牛奶坐著等。
康來得蠻快的,二十分鐘左右,他搖下車窗朝我揮手,我興高采烈地坐上車。
康看起來有點累,大概是住在旅館不比家裡,黑眼圈都浮出來了。
音響放的是德弗札克,濃厚的民俗氣息,康的側臉隨著路燈忽明忽暗,我突然覺得好想跳雙人舞。
「凱,今天回家住吧。」
康側頭看著我,眼瞼半闔,掩去所有光芒。
「行李還在飯店裡,明天吧。」
我嘟起嘴。康見狀,趁紅燈時拉過我親了親。
開進地下車庫,康把我放在門禁前,叮囑我早點睡,這才離開。
而我喝了酒、修理了人,後來又見到康,早就如入夢般,進門倒頭就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