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遗憾、不解、愤怒,可是直到看到这人的瞬间,他们才发现竟然连一句得体的道别都没给过,冷漠的从来都不是苏遥,而是他们。
不见长安牛逼!苏遥牛逼!遥神牛逼!
一个男生扯开嗓子喊着,他贴在走道围栏上,一半身子都倾在外侧,入夜的风吹起他的衣摆,那一身云深的队服在一片黑压中白的恍眼,就像他背后写着的那句高云深处见云深一样,他声嘶力竭喊着苏遥的名字,喊得满脸通红、额间青筋跳的剧烈,就算风灌了满嘴,逼得他不得不半蜷着身子咳嗽起来,仍旧不歇喊着。
身后云深的粉丝像是大梦初醒般,所有人齐齐站起身来,那么短短片刻时间,遥神牛逼的喊声已经响彻整个场馆,周围的一众粉丝,无论是扶摇、百步甚至是一色,都拼命鼓起掌来,为了这一场绝无仅有的漂亮一战,为了最后那1%的血量,为了遥神的回归。
他们没等来不见长安和江枫渔火的对决,却等来了不见长安,等来了两人天衣无缝的默契和配合,在这个第七赛季的全明星赛上。
温衍手离开鼠标和键盘的刹那,看着那屏幕上微微闪烁的胜利两个字,踩过那些累累白骨从埋骨沙漠的尽头辗转着落在眼前、心尖,温衍觉得那两个字很遥远,可又在片刻间明白很多东西已经被苏遥刻在了骨子了,那是一种任时间怎么磨损都无法模糊的痕迹,那是属于不见长安的荣耀,也是属于苏遥的。
舞台上很安静,林止红着眼眶从椅子上站起来,死死抱住了温衍,埋在他颈间用着最哽咽的语气说了句:师父辛苦了。
真的辛苦了。
在御江湖的这四年,孤身一人的三年,在云深的七年,其实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陪着他们成长,在他们最失意的时候出现,即便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还是陪着他们度过一个又一个春秋,熬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云深不是原来的云深了。
云深还是原来的云深。
只要这人在,高云深处就会有光。
遥神我刚刚加辅助的时机是不是慢了一点,没对上你的节奏啊。
遥神这招也太帅了吧!
遥神你有空教教我呗!
身边围拢了一群少年,肖泽、秦明翰、周渔、尤心温衍静静看着、听着,恍惚间好像想起了苏遥还在云深的时候,大抵也是这种感觉吧,但那群少年已经成长到了足以支撑起属于他们的荣耀的时候。
无需旁人质疑、无需模仿、从不曾言败的,独属于他们的荣耀。
温衍笑着站起身来,轻声说了一句:好。
接下来交给你们了,江眠朝着林止他们开口道,然后抬手理了理温衍有些微敞的领口,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压着声音说了一句:走吧。
主持人差点要哭出声音来,大家都认出遥神了,这时候还要躲什么?眠神怎么牵着人就走了,这让她怎么收场啊,底下的观众不可能放过她的。
哎,遥神主持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一众大神喊停,只好堪堪作罢。
果然,当主持人领着一群人回到舞台中央的时候,观众席瞬间炸开了,遥神呢?不见长安呢?刚刚上台的时候戴着口罩和帽子就算了,现在都掉马了怎么还躲起来了?
老江带着阿遥去哪里了?许未风伸长了脖子往后台看,想着这导播可真够听话的,袁主席说不要给苏遥镜头就真的一点都不给,苏遥不给就算了,连江眠的镜头都少之又少,这哪里镇得住现场的观众啊。
导播心里那个冤啊,他也知道江眠镜头的重要性,于公于私都想给江眠镜头,可江眠从头到尾除了比赛的时候是单独一个位置外,其余时间几乎要跟苏遥贴在一起了,他就算是想给都给不起啊。
吴天摇了摇头,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苏遥带走这种事,江眠做的出来也做的顺手,可转念想想还真的没什么道理,之前顾忌着身份不露面就算了,眼下都知道了大抵也没这个必要了。
可袁建钧却知道江眠要做什么,这一场团赛下来,对苏遥的手负荷太大了。
会场后台。
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管可以吗?温衍垂着眸子开口,外面好像很吵的样子。
这点事都应付不了,怎么当队长副队长。江眠弯身洗着一条毛巾。
所以眠神就是这样当老板的吗?温衍玩笑道,等会儿观众不买账可要砸场子的。
江眠拧干毛巾,走到温衍身前半蹲下身子,低声说了一句:没什么事比你重要。
手伸出来。江眠敛着表情说道。
温衍心里咯噔一声,他还以为没有人发现。
要做什么。温衍把手往后撤了一点。
江眠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温衍。
后台休息室的灯光很暗,吴天之前还吐槽过是不是钱都砸到舞台上去了,所以从旮旯角里随便捡了些破落货应付着,指不定哪天看走眼了,肖泽穿着云深的衣服就出门了。
温衍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想到吴天的垃圾话,他都不知道是自己紧张过了头,还是放松过了头。
我没事。温衍闪躲着避开江眠的视线。
江眠叹了一口气,随手拿过身旁桌子上置着的一瓶水,冷声说:拿着。
温衍下意识接过。
可在碰上的瞬间,手指就跟不听使唤似的失了所有力气,不痛、不痒,只是没有一点知觉,就好像那不是属于自己的手,他眼睁睁看着水杯在自己手心滑落,然后下一秒,江眠的手便覆了上来。
温衍稳住了水杯,可却是因为江眠握住了他的手。
明明手上一点知觉都没有,但温衍却觉得手背在一点一点发烫,带着江眠的温度顺着脉络烫进心里。
这叫没事。江眠没什么情绪开口,但温衍却知道这人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你在生气吗?温衍眨了眨眼睛,语气忽的软了下来,显得格外无害。
他的睫毛很长,昏暗的灯光从顶头囫囵着打下来,将温衍的轮廓模糊地有些潦草,但江眠却清晰地一一过眼,他叹了一口气,生气?他哪里舍得。
没有。江眠脸上的冷漠捻散了好几分。
你在生气。温衍抿了抿嘴说道,话语间满是肯定。
江眠败下阵来,如果非要说他在生气的话,也是真话,但他不是气眼前这个人,而是气自己,气自己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这人犟着不说真话,遮着瞒着装作无事发生。
我没有。江眠笑着低头,拿过毛巾替温衍擦拭过手之后就专心开始按摩,全程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