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旷野奔跑,以为追逐星光,爱上的却是一碰就碎的泡影。可这个人站到自己面前,他才弄清楚自己爱的是什么。
他爱他肩上力量,爱他背影坦荡,爱他披荆斩棘冲锋陷阵后,仍旧会站在原地等他。
俞访云的声音轻飘飘的,像片羽毛似的,将严奚如整个人包裹其中。
而后下一秒,空气都擦出火火,他一把将这点火的人抱到大腿上,用尽了力气亲他。唇舌猛烈撞击,撞出一片汹涌澎湃巨浪滔天,他丢了手中的浆,整个人投身于对方的汪洋。
俞访云仰颈回应着他,热烈中仍然记得按住严奚如各个方向暧昧不明摸索的手。可哪顶得过他手臂的力气,直接被箍住了臂膀。
对方膝盖使了劲,坐在他腿上便不容动弹。可是白日朗朗,这个人难道还真能荒唐到一张办公桌都不放过?
嘴上得空,俞访云大喘一口气:你是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做那些事情!?
是啊,时时刻刻,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严奚如坦荡承认,他刚睡醒的一点清智都被这豆蔻的一句话毫无道理地就夺了去,怎么还反过来怪他猖狂?
来回间,严奚如已经扯松了他袖口的几颗纽扣,手沿着凸起的血管摸到战栗的肌肤:我怎么舍得让你做鳏夫,我还要与你白头偕老到下一辈子。
严厅长,还劳烦您大年初一的特意过来跑一趟,辛苦了。
这次情况惨重,省里尤为重视。不论有什么困难,负伤的同志一定要照顾好了,我们负责到底。严成松身板挺阔,身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旁比他还年轻的方光明倒衬得像个端马扶鞍的小人。
严成松的视线在周围审视一圈:他人呢?
方光明瞬间膝盖一软,忙不迭地推脱责任:严奚如啊,我们没想让他去的。但是昨天正好是他值的夜班,我都还没有收到消息呢,他已经自己坐上救护车呜啦呜啦地赶往火场去了!诶呀!您说这样,我怎么来得及拦得住他嘛!本来也是,按照顺序,他一个副主任医师,怎么会轮到他去一线救援现场呢
方光明噼里啪啦地解释一通,余光注意严成松表情,完全探测不到情绪,慌得小腿都打颤。没有下次了!严厅长,我向您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严成松始终没说什么,遣开秘书,自己找来了医生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只蹦出两个字,进来。
推开门进去,严奚如见到是他,脸上藏不住的惊讶,反应了半天才拼凑出一个字,爸?
我来医院办事,顺便看你一眼。严成松踱进一步,不再靠前,这是他们两父子最适应的距离,昨天没事吧。
他实在学不会做一个软声关心的父亲。
没事爸。严奚如像被这句话戳中,低头笑了一下。
严成松看他奇怪,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尴尬地后退了一步:人没事就行,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
快走出门了又被严奚如喊住:爸要是昨天来得及,你一定还是想尽办法阻挠着我不让去吧,像以前一样。
严成松转过身来,怒气又骤然往上蹿:要是我真的想尽办法阻挠,你现在连这个医生都当不了!你不要忘了,你妈就是在你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出去奔赴救援时出的事!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到!
所以如果我母亲还在,她一定不会拦着我。严奚如气势也不弱他,硬声道,妈妈毕生都在为此努力,最后为她终身奉献的事业献身,为什你就不能把这当作一种光荣?
严成松有片刻恍惚,抬起头:可你妈只是个急诊科的普通护士,她能有什么大的抱负?她的愿望就是相夫教子,愿望你能平安顺利地长大。所以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这就是我帮她保护你的方式。
严奚如苦涩:如果我是你,我决不会像个懦夫一样,用这种方式去怀念他。
然后又是沉默。
随你怎么说,我愿意去当这个懦夫。严成松自顾自地给儿子画了个笨拙的圈,以为是保护他,却自己先被困在这个圈里。
两人之间的火花向来引燃得快,熄得更快,只几分钟,又回到相对无言的状态。
严成松见儿子双手握拳撑住额头,不让自己看见表情,只好深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严奚如看他背影消失在门口,紧抿的嘴角放松下来,终于是憋不住,轻笑出声。而后膝盖骨蓦地一痛,被人狠狠打了下。
俞访云用的额头式自杀式袭击,自己更疼更委屈: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
前一秒,他还坐在严奚如的大腿上,下一秒就听见有人急促敲门。俞访云全身骨头蓦地一紧,慌乱之下,缩骨功无师自通,像条长腿的鱼一样滑进了座椅的两木腿之间,躲进了办公桌底下那个逼仄空间。
谁知道人进来了,严奚如脱口而出一声爸。吓得俞访云差点站起来,咣一下撞上了硬木头,动静忒大,他于是缩了肩膀,紧紧贴着严奚如一侧膝盖,再不敢乱动。
可父子开口便是如此私密沉重的话题全被自己听了去。
俞访云也陷入难过,直到听见头顶严奚如笑出了声
你快让我出去,万一等下,又有人进办公室。俞访云是抱着膝盖缩在里面的,歪着头,一侧脸颊和耳根始终磨着严奚如膝盖骨,避免自己目光直视他其它部位可这蹲在这阴暗角落和扒着那个人的姿势实在引人遐想,头顶的危险信号也在不断上涨。
严奚如的腰带刚才就垂了半根下来,如今挂在那里,不断擦过自己的睫毛和鼻梁,一撞一撞的
俞访云忍无可忍:你钓鱼呢?
钓鱼也得有鱼我让钓啊,是你这条小鱼吗?
严奚如本想逗他,却见俞访云翻脸比书快,转眼就服软。抓住自己大腿一侧裤子的布料,手指软软地碰到了自己,眼神汪汪:师叔,快放我出去。
他深吸一口。这眼神,这语调,这手指,这诺大的办公桌,还让他办什么公?办他才是!
俞访云这时天真,仍对他的良心抱有希望:你把椅子拖你脱什么衣服!
严奚如退开了椅子,留出余地,却抱着他一起站起来,正对墙上那面大鱼缸,鱼尾摇曳。带你去钓鱼啊,不是吗?
而后俞访云就被他堵上了嘴,入耳的是唔咽一片,水声弥漫,陆续不可得闻了。
局促的玻璃缸,一时水花翻涌,波浪掀起几丈宽。
俞访云由他抱着腰才能直立,撑着桌面半步不敢动。鱼饵都甩下去了,等着鱼上钩的时候腿都站麻了,嘴也是麻的,一阵一阵浪涛拍打而来叫岸边的人淹没,自己掉进水里摆起了鱼尾。
严奚如惦记着那条小鱼的鱼鳍上有伤,于是拉钩的时候格外温柔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衣服撞到桌角,口袋里那被用了半罐的玫瑰花膏盒子摔在地上,滚了老远。
指尖落了几片粉红色的花瓣,在水面上悠悠荡荡,跟随着池子里那两尾畅快游弋的白鱼在水花中打滚,或滑脱或抽身,交缠并游,最后掉下急流瀑布一块坠入深渊,
岸上的铃声忽然作响,将水池中一条白鱼吓得翻了肚皮,打出一阵水花。
严奚如哪有时间管那手机,可一眼瞥见了汤季的名字。妒火和爱意交杂,替俞访云按了接通键。俞访云攀上岸边,赤足踩他脚背,对严奚如来说和挠痒似的,又怎么伸手都够不到被举高的手机,他心中羞忿,连对面汤季的声音此时听来都分外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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