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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野心——戈多糖(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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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日,严奚如在医院的监狱生活终于出现了一点亮色。

陆符丁出了车祸,骑着三轮车被撞得不轻,当场爬不起来,被人送来了桐山。

严奚如带他去拍了片子做了简单的检查,四肢和器官都没什么问题,而且看他精神矍铄,说话也利索,走不了跳不动的,多半是腰病又犯了。

陆符丁拍着大腿唉声叹气:我这把老骨头怎么作践没事,就可怜我那辆小赤兔,小心肝。赤兔心肝,说的都是他那没上牌照的小三轮。

抬眼见了严奚如表情,他说:诶,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呢!我在这受罪,怎么看着你还就这么得意,这么幸灾乐祸的呢?

这都能看出来,严奚如立刻换上热心关切模样:陆大师,往哪儿摔的能成这样?没连累你儿子那帅气的脸蛋吧。

你少放屁!指望他不气着自己才是自找气受,陆符丁哼一声,在你那家店门口摔的!还什么步行街呢,那步行街上能有马?!马都能走的路我三轮就走不得?真是他妈逗人!

玉树街上确实有马,给游客拍照用的,原来摔这么惨是和那五尺大马撞上了。人家能螳臂挡车,他就有三轮车撞大马的勇气,不愧是陆老头。

严奚如问:你儿子呢?

没告诉他我进城了,怕他瞎着急,我自己先偷着过来看一眼,真是好大一家店。陆符丁扶住了腰,转头看他,这才坦白,出了事也是他那朋友送我来的骑三轮车送我来的。

郑长垣?严奚如张了好大一张嘴,他能在大马路上骑三轮?!郑秘书长多洁癖又讲究一人,平时脚沾了点泥都擦半天,怎么可能放着车不坐蹬他一辆三轮车?!

什么呀,玉树离你们这医院又隔没几条街,大过节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刚我撞那马蹄子上,他以为我半条命都给踩没了,手忙脚乱地就蹬着车把我送来了。

然后人又默默无闻地走了,你遇到活雷锋了啊。严奚如啧了啧,摇头,老头,这么大一个人情你打算怎么还啊?

陆符丁猛拍自己大腿:我能怎么还!还要我把他当救命恩人那样拜一拜啊?!

严奚如说:那倒不至于,你把儿子赔给人家就行了。

陆符丁听了就脱下脚上的鞋朝这人头顶丢去。

严奚如没躲开,眼神忽地一沉,手去摸他身下的垫巾:老头,你没感觉吗?

感觉啊,感觉被你气死了都。陆符丁跟着他视线往自己身下看去,黄汩汩一滩,冒着热汽,也一时瞠目结舌。

他竟然失禁了。

走廊上,严主任推着轮椅飞奔,送陆符丁去做磁共振,结果出来拿给骨科医生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他突出的腰椎间盘已经严重压迫到神经,这样下去,二便失禁下肢麻木的症状会持续加重,直到下半身彻底失去知觉。

骨科医生拍案:这么严重了,立刻把人带过来手术!

严奚如答应着:好,我马上喊他家属过来。

陆符丁在轮椅上丢了神。他不慌也不怕,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这下真要成救命恩人了,亲儿子也不保了。

严奚如叫了辆车去把陆弛章接过来,没料到俞访云也跟着一起来了。几日没见,念得正紧,可现在无暇搓他,和陆弛章飞快说明了情况,他跟着一起把陆符丁推进了手术室。

之后陆弛章就丢了魂似的呆坐在门口,一副眼镜落在了家里,目之所及都寻不着清晰的轮廓。

严奚如站他旁边:放心,这种手术几乎没有什么风险,预后也都是好的。

陆弛章只点头。

见他面色惨白,独自待在这儿估计又要想起过去那些难受的事情,严奚如便和俞访云交换了个眼色,在旁边陪着。

沉默着坐了好久,陆弛章听见有新的脚步声靠近,身影交错,那人坐到了自己身边,抬头只看见郑长垣的脸,而严奚如早不知拉着他的小情人去了哪里。

你怎么还在这?陆弛章听严奚如说了是他送爸爸来的医院,但开口也茫然,不知从何说起。

郑长垣却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冷?

没事,我只是担心我爸看清那人眼色,背后瓷砖冰凉,陆弛章闭上眼承认,我也不想回到这里来。

严奚如总觉得我逃避现实,可我逃避的不是现实。过去那么久了,我始终忘不了那把刀子插进眼睛时候的感受,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爸知道我害怕,宁愿拖着也不来医院看病,这腰可能就是被我一拖再拖,才拖成如今这样的的。但我真的害怕,害怕走进任何医院尤其是这里。

陆弛章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让头顶的日光不至于晃了瞎眼。可郑长垣偏不让,不让他一叶障目,自欺欺人。站起来,一根根掰开了那人冰凉的手指,让那日光泄进去。

你怕的不是看见医院,怕的是看见自己这双手。

陆弛章如遭惊雷,抬头看他,眼底被日光彻底照透。

这手明明和以前一样灵活,是你不敢再去用它。郑长垣按住他细瘦手指,就像明明没有盲杖,你也可以走得很好,如同今天一样。

陆弛章的手背蓦地一凉,却察觉那湿意来自对方。他扯过郑长垣的胳膊,卷开衣袖一看,下面藏着豁大的一条口子。

刚才玉树街上的三轮冲向大马,郑长垣也从店里冲了出来,使尽全力去拉车兜下的横杠,但三轮车还是飞了出去,车上生锈的粗粝铁片滑过小臂外侧,扎了进去。他顾不上疼痛,狂蹬三轮,把陆符丁送来了医院。

现在伤口的血已经结成了块,和衣服黏在了一起。陆弛章着急上火:你怎么都不知道包扎一下?!

郑长垣仍旧握着他手:等你爸出来了再去,不碍事。

下一刻却被平时最温吞的那人一把揪过,拖着进了治疗室。

陆弛章凭着记忆在柜橱间翻找,凑齐了所有东西。忍着点。他蹲在地上,捏着齿镍提起一侧皮肤边缘,针线穿过皮肉,从对侧皮缘穿出,把撕裂的皮肤组织细密对合。

最后撕开纱布:等下记得去补一针破伤风。

没等到回答,抬头见郑长垣一直盯着自己,开口问的却是:你真觉得是我骗你哄你,才和我上的床的吗?

陆弛章瞬时一怔,安静刹那,又低下头:总不至于是我哄骗你上床。慢吞吞地贴上棉纱和两道胶布,手盖在郑长垣的伤口上,终于妥协,与他平静对视。

我至多只哄骗你爱我。

手掌蓦地从架上落下,盘子都打翻。郑长垣越过一切,紧紧抱住了他。

肩膀撞进他怀里,陆弛章在这一刻将回忆往前回溯。每一次的争吵他都记得,每一次的和好也记得,不管拉扯多少回,起点永远是那个夜晚,他背后是星河灿灿,似是玩笑,又是一句郑重坦白。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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