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又不用等了?盛望凉凉地问。
他隐约听见江鸥在那边小声说:可能是竞赛或者别的什么事,以前也经常这样,到家都得11点。快别让小望干等了,赶紧回来吧。
哪个老师这么能啊,跟他耗到11点?盛望拎上书包,一边纳闷一边往门口走。
那行,你先回吧。晚点我再让小陈跑一趟。盛明阳说着,又叮嘱道:走前跟你哥打声招呼。
做梦。
盛望啪地拍灭教室灯,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下楼的路必经办公室,他嘴上说着做梦,经过的时候还是纡尊降贵朝里瞟了一眼。就见办公室里五颗头全都闷着,面前不是摊着卷子就是摊着教案。至于传说中被叫到办公室的江添,那是影子都没有。
盛望步子一顿,满脑门问号:某些人说鬼话之前都不跟人串通一下吗?不怕被戳穿?还是确实不在这个办公室,而是去了别的?
他左右看了一圈,本想问问老师,但小陈叔叔已经发来了信息,说他就在校门口,那边不能长时间停车。
于是他迟疑几秒,还是下了楼。
市内省重点并不只有附中一所,但大多坐落于郊外,远离市区远离人群,一副恨不得遁入空门的架势。
附中是少有的例外。它建校早,愣是在城区中心找了块风水宝地,一落座就是一百三十年。后来周边愈渐繁华,它沿着教学和住宿区围了一大片林子,把喧闹隔绝于外。
学校给那片林子和花花草草取名修身园,学生管它叫喜鹊桥。
红尘里的成年情侣是手牵手压马路,庙里的早恋小情侣为了躲避围追堵截,只能在林子里压烂泥。到了夜里,那真是鬼影幢幢。
盛望来这三天,被那帮闹鬼的吓了好几回。
学校大门外就有几片居民区,居民成分特别简单,无非三种本校教职工、本校学生以及租房陪读的。
盛望沿着闹鬼路走出校门,看见小陈叔叔摇下车窗冲他打了个手势。
他站在校门边等小陈调转车头,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居民楼下传来人声。那处的灯暗得像坏了,还忽闪不停。
盛望隐约看见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从单元楼里出来,往另一条路拐过去。
路灯有点接触不良,挺黑的,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不用。
他依稀听见了这样的对话,但隔着小区围栏和车流人声,并不很清楚。只觉得应答的人音色很冷,乍一听有点耳熟。
小望。小陈叔叔叫了他一声。
盛望应了一句,抬脚往车边走。
余光中,居民楼下的人影似乎回了一下头,不过也可能是树影遮叠的错觉。盛望坐在后座,脑袋抵着窗户想打个盹儿。
视野里灯光模糊成片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那声音为什么耳熟了,因为有一点像江添。但又不太可能,江添来这干嘛呢?
盛望醒了一下神,又慢慢淹没进困意里,没再多想。
毕竟江鸥也好江添也罢,虽然住到了一个屋檐之下,那也只是盛明阳的客人,跟他无关。
家里住进新人,大变化其实没有,变的都是些细节。
盛望进门的时候,盛明阳和江鸥站在门口,一副早早等着的样子,反倒是平常都在的保姆阿姨已经走了。
他眼皮都没抬,拉开鞋柜,却见最底下多了一排陌生的鞋。一部分是和他差不多的运动款,还有一部分是女鞋。
从他妈妈去世后,家里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东西了。
你鞋在这呢。盛明阳弯腰拎起他的拖鞋递过来,刚就给你拿好了。
盛望垂着眼在鞋柜前站了一会儿,又把柜门合上,闷头蹲在地上解鞋带。
电话里还好好的,怎么进门又不理人了?盛明阳拍了拍江鸥的肩膀,拉了一下裤子布料,在盛望面前半蹲下来,问:我今天跟老徐,哦,就是你们政教处主任通过电话。他说我儿子在学校表现挺棒的,班上几个老师都很喜欢你,还听说你昨天的考试考得不错?
闻言,盛望换鞋的手指一顿。
他抬头看了盛明阳一眼,直起身把书包搭在肩上说:是挺好的,三门没及格。
说完他越过两人,抬脚就上了楼。
盛明阳和江鸥面面相觑,尴尬地僵了一会儿。
我就说我别站这里比较好。江鸥说。
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盛明阳听见二楼卧室门砰地关上,叹了口气说:这小子嘴硬心软,谁是好心谁是坏意分得清,也不是针对你,他就是
就是想妈妈了,我知道。江鸥说。
她朝厨房看了一眼,对盛明阳说:粥我就不端了,你给他吧。
这会儿肯定还气着呢,不会给我开门的。盛明阳干笑了一声,说:你以为那小子门上那个不准敲门挂给谁看的?粥温着放那儿吧,他饿了会下来吃的。
我觉得你跟小望的相处有点问题江鸥忍不住说。
哪有,都这样相处多少年了。盛明阳没好气地说。
江鸥不太放心地往上面看了一眼。
别看了,没哭都是小事。盛明阳信誓旦旦地说。
江鸥:???
二楼卧室里,盛望对他爸的言论一无所知。
他从零食柜里翻了一包瓜子出来,窝在桌边一边磕一边听螃蟹在语音里大放厥词。
八角螃蟹:那孙子满分啊?满、满分怎么了,你以前满分少吗,等你把书好好过一遍,满分轻轻松松!
盛望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回道:你别结巴,好好说。
好好说?螃蟹呜咽一声:我哪辈子能考个满分我就去给祖坟磕头。不过你才看了一天就拿了这么多分,要是看一周那还得了?
你喝酒了?盛望问。
没啊。
那你说什么醉话。盛望道:我拿到的都是基础分,把教材过一遍谁都能做的那种,要是看一个礼拜就满分了,我还上什么学啊。
我怎么没发现基础分有这么多呢。螃蟹委委屈屈地说。
你瞎。
行吧,还要什么卷子么?我再去找那帮高二的问问。螃蟹给人帮忙向来积极。
盛望翻了一下带回来的作业,说:目前不用了,我买了几本题集,先刷着吧。
他趁着晚自习做掉了语文两篇阅读以及数理化三门的基础题,剩下的那些打算晚上连学带磨慢慢磕。结果一磕就磕了两个小时。
螃蟹估计也在刷题,有点不甘寂寞。他戳盛望问:盛哥,怎么样了盛哥,是不是感觉天人合一六脉俱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盛望呵了一声,说:磕不动。
螃蟹:啥?怎么可能?
盛望也在郁闷。
他自学效率一直很高,这么说虽然臭屁,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桌面上摊着三样东西,左边是教材,中间是卷子,右边是习题集。
他总是先看卷子题干,划出考察的知识点在哪一块,然后把教材里相应部分快速撸一遍,再去右边挑两道类似题型练练手感,再做卷子。
这一套下来,再举一反三一下,以后碰到同类题目就都能上手了。
他用这种方式很快解决了大部分作业,唯独物理最后一道还空着,因为他找不到对应题型。
真假?不会吧?螃蟹说,你把题目拍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