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添从桌边站起身,刚刚还在狡辩的人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干嘛?盛望抬着头问他。
江添动了一下手指,说:倒热水。
盛望哦了一声,目光又垂下去,松开了手。
江添去厨房翻出玻璃杯洗了一下,倒了半杯开水,又兑了点老头晾着的凉白开,然后回到厅堂把杯子搁在盛望面前。
什么时候搬?他问。
嗯?盛望没反应过来。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换教室?
中午。盛望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午休结束之前吧。
其实时间剩得不太多了,但他们谁也没开口说要走。厅堂陷入长久的沉默里,盛望端起杯子小口喝着微烫的水。
又过了很久,他忽然开口说:这是真的没考好,哪门都有很多失误。
骗鬼吧。
江添心里这么说,嘴上却道:好。
盛望又喝了几口热水,也许胃疼缓解了一些,脸色有所好转。
江添安静片刻,又点了一下头,沉声说:好。
*
明理楼的午休向来安静,今天却很吵闹,站在楼下都能听见上面挪动桌椅的声音,乍一听很是热闹,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盛望回到教室的时候,其他四个需要换教室的同学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其中一个两手空空,显然已经往楼下跑过一趟了。
盛哥,你们是在B班吧?那人问道。
盛望点了点头,他哭丧着脸说:行吧,好歹就在楼下,只隔着个天花板。
你不在啊?盛望问。
我得去1班。他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杀回来。
想什么呢,肯定能啊!高天扬安慰道。
那男生倒是很清醒,幽怨地说:每次有人出去估计都是这么安慰的吧,最后有几个能回来?
高天扬噎了一下,一巴掌拍在他后背说:那你不能争口气啊!
他又跟盛望对了一下拳,说:盛哥,你也不对,你也别太过争气了吓到我们。
高天扬说完,下意识朝江添瞄了一眼,他以为自己会被江添逼视,就像上次说路过一样,没想到这次江添没抬眼。
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两人之间某种微妙的变化,但凭他腔肠动物一般的脑回路,并不能描述这种变化在哪里。
于是他选择了闭嘴,安静如鸡。
盛望把一部分东西塞进书包,正准备抱起另一摞书,就见江添弯下腰,替他把那些抱上了,然后抬脚朝楼梯口走去。
排名这种东西毕竟是每个班关起门来说的,没换教室之前,没人知道别班什么情况。
B班正清扫空桌等楼上的人下凡呢,没想到第一个下凡的是江添,吓得值日生抹布没拿稳,差点抹另一个人脸上。
什么情况?有人小声议论,搞什么大新闻呢江添要换班?
做你的梦吧。另一个人嘲道,肯定是帮人搬东西啊。
谁这么大牌面?
正说话呢,盛望挎着书包跟着进了教室门,众人又傻了。
几秒之后,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喏,牌面来了。
空桌有几张,江添问盛望:坐哪?
这边!某一张空桌前突然伸出一只黝黑的手,盛望朝那边看去,就见史雨指着自己前面的座位说:坐这吧。
也行。盛望点了点头。
江添说:他比你高么?
史雨:就不要计较这种问题了吧,差不多啊添哥。
江添没再多言,走过去把盛望的书放下来。其他换教室的同学也陆陆续续来了,占据了剩余几张桌子,盛望把书包塞进桌肚,正准备把东西往外掏,就听见江添说:我上去了。
他动作顿了一下,抬头道:行。
他看着江添从教室后门走出去,很快消失在走廊里。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当初在隔壁卧室看到行李箱的时候,还有某个课间,江添在教室后方对他说以后总会要搬的时候。
只不过这次是他下的楼。
是你自己选择走远一点,自己要下楼来的,就不要假惺惺地舍不得了吧。
盛望对自己说。
午休还有十几分钟结束,换进B班的人都已经安顿下来,教室慢慢恢复安静。这里组与组的排布不太一样,陌生的间隙、陌生的面孔,周围还飘散着陌生的清洁剂香味。
但是没关系,他转过那么多次学,换过那么多个教室,这不过是其中一个。
他适应性很强,哪里都能活,不用几分钟他就能习惯这里,就像当初跨省转进A班一样。
胃疼还有点残余,盛望整理好东西便趴在了桌上。
他打算趁着午休的尾巴闭目养神一会儿,却一不小心睡着了。就像有时候明明早已计划好了,却总会有些人、有些事落在计划之外一样。
*
A班在年级里是令人艳羡又望而却步的地方,于是有些同学虽然考进了前45名,却迟迟不敢进教室。
B班1班的人都换得差不多了,A班那几张桌子还空着。江添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门边站着几个探头探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