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脚底抹油跑了,还不忘替江添关上门。因为跑得太快,甚至没发现他喊完望仔之后,屋里两个人都没了音。
盛望搂着猫站了一会儿,转头问江添:他刚刚是喊猫么?
江添垂眼看他,动了一下嘴唇。看得出来他内心很是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破罐子破摔,瘫着脸扭头就走。
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极了他少年时候偷偷表示善意,转头就被人当面拆台的模样。
盛望忽然弯着眼睛笑起来,不依不饶地跟在他后面,像个甩不掉的尾巴:哎你别跑啊。
哥。盛望故意不放过他。
江添已经聋了,径自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往厨房走。
江添。盛望又溜溜达达跟进了厨房。
江添掏了两个玻璃杯出来,把牛奶倒进去。
江博士。盛望还在后面招魂。
江添把纸盒捏了扔进垃圾桶,端着两个杯子回到餐桌。
我都跟猫同名了,我还不能要个解释?盛望又顺势跟过来,在旁边要笑不笑地逗他。
江添搁下杯子,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唇,凑过去堵了个严实。一直吻到盛望抱不住猫,伸手抓住椅子,他才站直了道:你还是话少点吧。
盛望被亲得腿软,在心里自我唾弃了一下。嘴上却道:做梦。
两人闹着的时候,盛望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心思都在江添这,没看来电名就按了接听,话音里还带着笑,喂了一声。
对方似乎被他的笑意弄得愣了一下,片刻后才道:在干嘛这么高兴?你这两天在北京么?爸爸刚好过去有点事,出来吃个饭?
第101章松动
盛望有一瞬间的怔愣,笑意从眼尾嘴角褪淡下去。
江添端着牛奶杯往他脸颊上轻碰了一下。他接过来喝了,瞥眼看见江添正在回复群里师兄们的消息。
盛望看了一会儿,搁下玻璃杯对电话里的人说:行,时间你定?
盛明阳就等他应声呢,闻言笑道:我下午就到了,这两天都有空,现在爸爸不如你忙,得就你的时间。
盛望说:那就今晚吧,你几点到?我去接。
江添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挂了电话。
又有工作?
盛望一手挂在他肩膀上,把手机扔到了桌边:嗯。我刚偷看了,你是不是今天也得请教授吃饭?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越到节日越不得消停。
元旦的北京大雪纷飞,在屋里窝上一天的美好愿景被扼杀在了计划里。江添被师兄们叫走了,主要为了给教授过个公历新年,顺便八卦一下他和老同学的关系问题。盛望则去见了盛明阳。
尽管天公不作美,但毕竟是元旦,四处依然人满为患。盛望在一家洋房火锅店定了位置,这里倒没那么吵闹。
盛明阳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把衬衫袖子翻折到了灰色的羊绒衫外,四下扫了一眼说:你那楼下不就有商场餐厅,怎么跑来这么远?
你不是喜欢这家的和牛?盛望说。
盛明阳愣了一下。
他确实喜欢这家的和牛,早前约上朋友叫了盛望在这里吃过两回。可能顺口提了一句,也可能没明说过,反正他自己已经没印象了,没想到儿子还记得。
这些年他们父子的关系就是这样。盛望很孝顺,非常孝顺,方方面面细枝末节都能照顾到,甚至算得上熨帖。跟盛明阳二十多年前对那个小不点的期望和预想一样,出类拔萃、玉树临风。按理说他该欣慰高兴的,但又总会在某个瞬间变得落寞起来。
都说父子间必然要有一场关于话语权的拉锯战,就像雄性动物争夺地盘,从掌控到被掌控,有些人能为此吵吵嚷嚷斗一辈子。
但他们不一样,他不喜欢毫无风度的吵嚷,盛望也不喜欢不讲情面的争斗。
盛明阳一度认为自己是开明的,他跟儿子各占半壁江山,和平融洽。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他从未停止过圈画地盘,只是他每圈一块,盛望就会往旁边挪一点,不争不抢,却越走越远。
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却连影子都看不清了。
他偶尔会有点想念那个毛手毛脚的望仔,会嫌他语音太长只听开头,会按照他分享的内容给他乱改备注名。心情不爽会直接挂他电话,高兴了就叫他盛明阳老同志。
他以前常觉得头疼,现在却再也享受不到了。
有时候闷极了,他会想借着酒劲问一句:你是在报复爸爸吗?
但他知道其实不是,因为盛望心软,不会是故意的。正因为不是故意的,所以盛明阳才更觉得憋闷难受。
这次的北京之行其实并没有那么必要,他可来可不来。但昨天临睡前洗脸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自己鬓角居然有了白头发,还不是一根两根,仿佛一夜之间催长起来的。
他拨着头发在镜前站了一会儿,忽然特别想见一见儿子,想在新年的第一天跟盛望好好吃顿饭。
也许是年纪大了,比起事业有成过得体面,他更想听盛望用十来岁时候的语气说一句:盛明阳同志,你长白头发了。
然而他抬起头,却只看见盛望合上菜单冲服务生笑笑,转过头来问道:爸,你要酒么?
说不失望是假的,盛明阳沉默了一下,摆手说:不了,水就行,最近见了好几个喝出痛风的,我得节制一点。
如果是小时候的盛望,一定会说等瘸了就晚了。现在他却只是点点头,道:不是应酬还是少喝点吧。
服务生端来了花胶锅底和两份蘸料盘。盛明阳喝了一口清水,带上笑意另起了话题:前阵子去杭州,跟小彭也吃了顿饭,他还跟我告状呢,说你忙起来日夜颠倒,逮你一回不容易。
盛明阳口中的小彭全名彭榭,微信名八角螃蟹,这么多年来跟盛望一直断断续续地联系着。他在广州念的大学,盛望去找他玩过两回,他也来过北京。毕业后各自忙成了陀螺,见面闲聊便难了不少。
螃蟹家底不错,毕业后上了俩月班就受不了管束,跟他爸借了点启动资金,辞职下海捞金去了。因为够义气又能喝能说,居然混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