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次担心明云裳的安危时,他又想起了她的聪慧,他都需要她来救,想来她有无数的法子能够自救,自也不需要他多加担心。
只是连着一个多月没有她的任何表消息,他纵然是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还是莫名其妙的担心。
他抬头望着天边的瑟瑟秋风,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天凉了,她会冷吗?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大跳,他素来只知道用秋风啸黄沙,大刀向天横,这般精巧的心思却是有史以来第一回,他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却又觉得这些小心思其实也极为美妙。
他的嘴角微微一勾,天边有飞鸟经过,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又坐回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经过谨府门前,他连车帘都未曾掀一下,眼睛已微微闭起,犹在暗自感叹方才的那分担忧。
谨府里,明云裳一身厚重的狐皮在麾半坐在已经枯萎的葡萄架下,单手拖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依半坐在她的身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红依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轻声问道:“红依,我这样做是否会有些不妥?”
“相爷没有其它的选择。”红依轻声答道。
明云裳的眸子微眯,其实她还有其它的选择,今日的事情与其说是拒绝婷韵,倒不如说她是在借婷韵之手在表达她的书生气节,这事是闹给天顺帝看的。
她不是傻子,知道莫扬等大内高手,说是天顺帝派人保护她的,实际上却是天顺帝的耳目,天顺帝以另一种形式在监视她,她知道,今日的事情一定会传到天顺帝的耳朵里。
她一直认为欺骗女子的感情是件极为无耻的事情,而今日她不但欺骗了,还利用了。
她的眼睛微微闭了起来,朝中的事情有这一个月做为铺垫,她知道她没有太多需要害怕的,她是独自从二十一世纪而来,若真的出了事情,也只是了无牵挂的走。
只是来到这个世界越久,就会有越多的牵绊,比如说郁梦离和牡丹,红依和秦解语,她的身家性命在她走上高位的那一瞬间,便将他们也一并捆绑了进来。还有那个看起来粗犷无礼,却还有着单纯心思的战天南。
想到战天南,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有时候实在是可爱到让人想笑,堂堂的万户候竟是个不通情爱的家伙,说要娶她,却是连最基本的男女相处之道都不懂,没有半点情趣,一如他那张冷硬的面孔。
她不知道的是,自从那一别之后,那个不知情爱为何物男子也起了相思之情,此时正记挂着她的冷暖,从她的门前经过。
朝堂上的风雨,在那一刻也似乎淡了些,淡淡浅浅,朦朦胧胧的如江南三月的春雨,美好中又透着浓烈的迷离。
是夜,明云裳宽衣正准备睡觉,郁梦离又从地道里爬了出来,她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眼眸深处有些高深莫测,有些事情隔的只是一层纱,纵是看的不是很真切,却也认得清轮廊,昨日她问郁梦离的问题,早已印证了她脑海中早已存在的猜想。
那猜想有些让她无语,如今她却已能证实那就是事实,只是她觉得这件事情也是极好的,隔着那层朦胧的轻纱,所有的事情便又披上了另一层的外衣,很是美丽。
今夜,红依和秦解语都没有守在她的屋子里。
她扬眉轻笑,脸是谨夜风的脸,却笑出了女子独有的娇媚,郁梦离的心不禁漏掉了一拍,他在她的身边坐下道:“怎么这样笑?”
明云裳扬眉道:“我高兴。”
郁梦离莞尔,她本是那种灵动如风的女子,最是该肆意的笑,而不是如往常那般笑的无比隐忍,只是今夜这种笑,也并不适合她。
他也轻笑了一声,只是下一刻她却钻进了他的怀里,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愣了一下,自从两人相识以来,她的行事一向都是内敛而又克制的,像此时这般有些热情的作法让他有些不是太适应。
只是她的身子很软,轻轻柔柔的如若无物,这般拥着她让他的心里升起了一抹幸福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儿时母亲的怀抱,只是今日的这个怀抱却多了另一番色彩。
他的手几乎是在她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就轻轻搂住了她的腰,他也想好好抱抱她,不想她扎进男人堆里和一群别有用心的人一较长短。
他的心里一片柔软,只是他的肩头却传来了一股剧痛,她咬了他,他微微皱眉,她却已扬起了头,脸就靠在郁梦离脸边,两人鼻息相闻,鼻尖几乎碰到了彼此的鼻尖,他见她的眼睛一片明亮,很是好看,却又透着几分诡异。
而她在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却再次闻到了淡雅的迷迭香气,昨日里她在万菊斋里也靠在郁梦离的身边过,她也从郁梦离的身边再次闻到了迷迭香的味道,记忆重叠,人物也重叠。
他轻声问道:“怎么呢?”
他的声音很好听,再加上他绝美的容貌,真真是魅惑无双,纵然他无心,却已成了世间绝美的风景,她轻笑道:“没事就不能到你的怀里靠靠吗?”
郁梦离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不禁又愣了一下,明云裳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觉得这个男子心思纵然再深沉也有他可爱的一面。
她又问道:“有没有人说你很英俊?”
“有。”郁梦离微微一笑道。
“谁?”明云裳眨着眼睛问道。
“你啊。”郁梦离缓缓的道:“就在刚才你说的。”他这一生被人用过很多的形容词,男生女相,倾城倾国的祸水,绝色,貌美如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等一大堆用来形容美的词语,却没有一个人说他英俊,她是第一个。
明云裳笑了笑道:“嗯,看来还是我比较有眼光。”
郁梦离有些莞尔,明云裳却轻轻咬了咬唇道:“你也实在太英俊了,我起色心了怎么办?”
郁构离愣了一下后道:“无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好。”说罢,他干脆往她的身上一靠,那模样倒有几分像是女子在邀宠。
明云裳愣了一下,她此时一身的男装,而郁梦离虽然也是男装,却比她更像女子,他的头就靠在她的胸前,眼睛微微闭着,摆明了就是一副美人投怀送抱图。
她的心不禁颤了颤,暗骂他就是妖孽转身,有他在前,不管是仙是佛怕是都得破功。
明云裳这一次没有动,却又轻声道:“我昨日里见过你家主子了。”
“然后呢?”郁梦离轻声问道,她的胸膛很温暖,他喜欢这样听她说话。
明云裳的眼睛眨了一下后道:“我跟他说我喜欢你。”
郁梦离的眉毛掀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她又问道:“怎么不问我他怎么说?”
郁梦离轻笑了一声,明云裳伸手轻轻勾起他的下巴道:“他说所有的一切都由我自己去决定,他不会拦我。”
郁梦离想了想,好像他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意思也许相近,但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如今屋子里虽然只有两人,但是她终究是一个女子,这样说话当真是有些惊世骇俗了,这一场事情明明白白就是一场表白,私奔的表白。
郁梦离不喜欢别人挑他的下巴,他伸手轻轻拂开她的手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应该是我问你有什么打算?”明云裳微笑着道。
郁梦离淡淡一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然后转过身坐床沿上道:“我不会嫁人,只会娶妻。”
“婷韵郡主喜欢我。”明云裳看着他道:“郡主的身份是怎样,想来你也很清楚,她若是去求皇上赐婚,我别无选择。”
郁梦离的眸光微冷道:“你想做什么?”
“我若是有一个白首不相离的女子,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明云裳微笑道:“尤其是那个女子是绝色,还有惊世之艺,想来也能吓退婷韵郡主。”
郁梦离冷笑了一声后道:“你是想让我当做女子嫁给你?”
“以前世子曾说三个月后要还我一个相公,如今看来是还不了了,我觉得不如由他送我一个美人好了!”明云裳的眸子里有了异样的色彩。
郁梦离听到她那句话心里突突一跳,然后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她,却见她依旧笑意浓浓,他的心里却不知怎的就有了几抹怒气,他冷冷的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话一说完,就跳下了床,明云裳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并不说话,她知道今日之事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但是他骗了她那么久,她的心里若没有一分气恼也是假的。
郁梦离转身便要回去,见她一双眼睛冒着寒气看着他,他又淡淡的道:“我虽然心里有人,但是有些事情也不会由着你胡来,你若真的要娶妻的话,就将红依收了房吧!”
她依旧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他见她的目光异于往常,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当下只是淡淡的道:“夜深了,休息吧!”
说罢,他极为优雅的再次钻进了床底的地道之中。
明云裳一双眼在他微微变腰钻进床底的那一刻,怒气不知怎的就激出来了一分,她淡淡的道:“你现在若是走了,日后也不必再过来看我了,我不需要你那假惺惺的关心。”
郁梦离此时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地道之中,听到她的话并没有说话,身子一矮,便将身子缩进了地道之中。
明云裳听到那轻微的关闭地道口声音,心里的怒气也更旺了,当下银牙一咬,便将秦解语唤了进来,命他寻块石头过来。
秦解语有些不明所以,她的眼睛微微一眯道:“爷自小睡觉喜欢在床底下压块石头,这样睡的才香甜!如今到这府里原本想将这习惯改改,可是这段日子一直睡不好,还是按我以前的习惯来做比较妥当。”
秦解语的眼睛转了一圈,瞬间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当下便乐颠颠的跑到院子里搬来一块巨石压在了床底出口上。
外面的侍卫听到她还有这么一个古怪的习惯,一时间也觉得极为有趣,有人将这事告诉了天顺帝,天顺帝只道她是书生性情,也没放在心上。
红依明白其中关窍,趁左右无人时问道:“世子妃将地道封死,日后世子如何再传消息过来?”
“不要再问我世子妃!”明云裳冷着声道:“从今往后我就是谨夜风,一朝之相,和他没有半点干系!”她这句话一说完,自己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是和寻常女子和男友吵架后闹别扭耍小性子没有本质的差别,见红依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她又补了一句道:“我不想连累他。”
红依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能听出其中的关健处,只是见她在气头上,一时间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料明云裳又吩咐道:“去准备大婚的用具,我要娶妻。”
红依吓了一大跳道:“相爷该不会是想娶郡主了吧?”
“郡主哪里有我们红依姑娘美貌可人?”明云裳伸手勾起红依的下巴道。
红依当即咬的腿软,险些便跌在地上,当下讨好一笑道:“这个怕是不合时宜,也会影响到相爷的仕途,再说这事得和世子商议一下。”
“已经商议好了。”明云裳的手指头微微一挑后道:“你家世子说这事由我去处理就好。”
红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却也知道若是婷韵郡主上门纠缠,这样做倒也不失为最佳的处理方法。
明云裳今日和郁梦离说那些话,不过是带着三分试探,三分说笑的心思,他那样的离去,倒是把她给惹恼了。
只是她又岂会知道有郁梦离的心思,他知道她说的是都对,也是极为妥当的一种处理方法,但是那些东西对他而言却是极难接受的,而且他的容貌京中之人,也是有人识得的,他一个七尺男儿又岂能嫁人,她倒真是异想天开。
他气闷归气闷,只是每到入夜之后,他总想去看看她,也想顺便告诉她他的想法,只是当他再推那地道入口时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了,他知道她八成是将那出口给堵了起来了,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女子再聪明也终究有几分小性子。
而在那一刻,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扬,轻叹道:“真是一个让人不知道如何拿她是好的女子!”
她那么聪明,有些地方又岂会想不透,她那样一个灵动之人,就算有婷韵之挠,怕也不会放在心上,依她之能,要解决那件事情实在是没有太大的难度,又何必让他化成女子呆在她的身边,这一场看似是闹剧的闹剧,怕也只是她的一场小小的试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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