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云裳的眉头微微皱起来道:“本相要做什么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道理,王大志,这么多年来你鱼肉乡里也就罢了,却是连做官的初衷也都忘了,今日里本相就站在这正大光明的牌匾下,看看你到底人做了多少的坏事!”
王大志张嘴又骂道:“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的话骂到这里,再没有声音,明云裳看了一眼秦解语,却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饼子,而王大志的哑穴上正嵌着一枚饼屑。
红依在人群里道:“王大志丧尽天良,相爷为民除害,他骂相爷,老大天也容不下他,让他失了声!”
她这一句话一出口,立马得到了所有百姓的认同,方马便传起了欢呼声。
明云裳的眉毛扬了扬,红依这丫头,还是当真不错的,这反应速度那是一等一!秦解语虽然经常不在状态,找他的时候找不到,今日的表现还是不错。
王大志发不出声音来,自己都觉得太过诡异,而听到红依的那句话后,他的心里也不禁有了几分迷茫,难道真的是他的坏事做多了,以至于上天都看不过眼了吗?
他想不明白,这一辈子也永远都想不明白了,下一刻,他又被人架上了钉板。
这一日,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钉板上滚了多少回,他身上的鲜血早已将钉板染红,鲜血流满了整个大堂,却没有一个人对他存有半分同情。
后面的那些家眷,在听到前面的事情之后,有一大部分已吓的不轻,明云裳这样对王大志,还不知会如何对付她们,这番一闹,那些被王大志用钱买来和抢来的姨娘们,便结群去王大志原配夫人那里去抢卖身契,原配夫人自然不允,于是乎双方便大打出手,只是原配夫人身边纵有几个丫环,却也敌不过她们人多,于是乎,卖身契全被人抢走了。
前堂王大志的鲜血还在流,后堂也乱成了一团。
而王大志在滚到第二十回的时候,由于身上的血流的实在太多,彻底死了过去,明云裳对他的死只当做不知,只让那些有冤的百姓继续陈情,那些案件审理,全部让陈师爷记录在案。
明云裳看到那些排成长队的百姓,心里一时间也变得有些复杂,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公公正正的判案审案,一口气将清源县这么多年积下来的冤案一并审了。
这一日,她直审到半夜,直审到王大志的尸体一片血肉模糊,只审到王大志的尸体一片冰冷,鲜血成冰。
当审完最后一个百姓时,她轻轻喘了一口气,眼里却有了一抹无可奈何,纵然王大志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死十次都不够!
当她吩咐退堂的时候,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哭声,她觉得有些奇怪,忙走出去一看,却见外面的雪地之上,整整齐齐的站着方才审过案的百姓,她不禁愣了一下,顿时明白那些百姓并没有走,只是在门外候着。
众百姓见她出来,当下便齐刷刷的给她跪了下来,她忙道:“乡亲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张坚大声道:“小人们原本以为这一辈子怕是都看不到王大志倒台,看不到他得到报应,以为这世道越发昏暗,再也看不到光明,今日里见到相爷惩治奸人,为小人们报了仇,小人们心里实在是开心!青天大老爷,请受小民们一拜!”
明云裳想要去拦,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拦不住,那些百姓恭恭敬敬的给她扣首,态度无比认真。
她的心里顿时也升起了千万种感受,当下朗声道:“本相只做本相该做之事而已,乡亲们不用多礼。”
张坚等人扣完头起来后道:“原本这一次大雪,我们都以为就算不饿死,怕也得冻死,而谨相给了我们生的希望,我们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明云裳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泪水,这是被感动的,她知道对于一般的老百姓而言,要的从来都不多,只是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罢了,她当下便道:“我知道这些年来让乡亲们受苦了,只是我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但凡能为乡亲们做的必定会尽力,之前王大志害得大家失去的东西,我会尽量想办法还给你们。只是那些银两,怕是都被他败光了,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而朝庭给的赈灾银子终究是有限的,还有其它的百姓也在等着,不可能拔来给到你们。但是我想,只要乡亲们的手上有了自己的田产,只要都勤劳一些,相信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我个人认为,那些赈灾的银子除了用了修缮房屋之外,用来买种子也再合适不过!”
“相爷为我们除了一害,又归还了我们失去的东西,我们又哪敢要求更多,相爷说的话,我们都记下了!”张坚大声道。
他的话一说完,立刻得到其它百姓响应,个个都大呼明云裳是青天大老爷。
明云裳见天色晚了,便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
郁梦离在门边看到这副场景,一时间心里也有万千感慨,只是心里却为明云裳也担起心来,不过又觉得明云裳今日的事情处理的极为高明,她只察王大志的过往,只查他对百姓的残害,却不问上面的人为什么不过问这件事情,也不问百姓为何不往上去告,更在公堂上直接把王大志弄死,王大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死去,日后就算是天顺帝问起来,她也是措辞的。
他突然觉得明云裳其实是极会做官的,她看似没心没肺的处理一些事情,其实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那些百姓必定是她派人鼓吹过来的。
他知道明云裳早前就对王大志起了杀心,却没有料到她处理事情的时候竟是如此的快和狠,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郁梦离不知道她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哪来的这些心思,心里却还是为她开心,从今往后,他怕是再也不用为她担心了,依她的能力,要自保不是难事。而这一件事情又与赈灾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想来到京城之后天顺帝问起来,明云裳也能自圆其说。
明云裳走进来的时候,见郁梦离站在那里,她浅笑道:“世子,夜深寒重,你身子也不太好,还是早些回房休息才是。”
她说罢,却是不再看他一眼,却将身上的大麾解下来塞在他的手里,然后大步离开,她以前以为他是装病,如今却知他身有寒毒,他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些。
郁梦离看到她塞在怀里的大麾微微一笑,心里满是暖意,这个女子原来不仅会扮猪吃老虎,还会刀子嘴豆腐心,如今倒显得到他太过小气了些。
第二日一大早,明云裳便收到了府台那边给王大志的委任状,说是要调他去做府尹,她只淡淡一笑,让陈师爷给府台那边回封信,并将昨日里审案的证词全部抄一遍一起送去。
陈师爷见识到了她的手段之后,一点也不也延误,忙按她说的去做。其实之前王大志做的坏事,陈师爷或多或少都参与其中,此时见到明云裳的这一些手段后,早已是吓的收起了那些弯弯心思,洗心革面做起人来。
就算明云裳离开之后,新来的县令上任,他也一直不敢做任何贪脏枉法的事情,还会劝新县令最好也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然后还会把这个故事讲给新县令听,从那之后,清源县又恢复了以前的兴旺,商贾往来不绝,这里的百姓都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明云裳更吩咐了一批去采集煤矿,却将那煤矿变成私有,先将那矿采出来的煤供南方这些县的百姓冬日取暖所用,余下的则对外卖钱。
她的心里也烦燥,身边没有可用的人,这些矿产日后会有巨大收入,可是若找的人不合适,怕是还会给她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将采煤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正准备择日离开清源县之时,张坚到县衙里来找她,他行过礼后便道:“草民知道相爷非寻常人,也即将离开这清源县,小人请求相爷将小民一并带走,小民大仇得报,也不想再呆在这里,想在相爷的身边做个小厮,照顾相爷起居,但望相爷看得上。”
明云裳这一次的事情对张坚的印象比较深刻,这个人有胆有识,而且事情也做的甚是漂亮。此时见他找上门来,心里顿时灵光一闪,当即便问道:“你当真愿意跟在我的身边吗?”
张坚答道:“小人本无所牵挂,原本是打算求死之人,此时能活下来,都是相爷所赐。”
明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后道:“若如此,便帮本相做件事情,留在清源县吧。”
张坚的眼里有些不解,明云裳淡淡的道:“你帮本相看好发现的那处矿产,那块地原本是没有主的,本相花一千两银子买了下来,你帮本相好生经营,若是再遇到像今年这样的情况,你就将煤增给百姓取暖,若不是这种情况,就把煤挖来卖银子,这些银子你就好生替本相包管,一个月给本相看一次帐本便行。”
张坚闻言微愣,只问道:“小人与相爷只有一面之缘,相爷如何能信得过小人?”
明云裳看着他道:“你与本相也只有一面之缘,却能以身家性命相托,本相又能不信你?”
张坚闻言双目含泪,看着明云裳道:“相爷之德,小人拜服,日后便为相爷驱使!”说罢,他竟又跪了下去。
明云裳伸手将他扶起来道:“那些虚礼便全免了,我这人素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望你日后都能把事情做的妥妥当当的,我不求你能为我挣多少银子,但望你诚信经营,不要仗着我的权势去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张坚双眼定定的看着她道:“相爷所言,小人必定铭记于心!”
明云裳轻轻点了点头道:“甚好!好好做!”说罢,她轻轻拍了拍张坚的肩膀。
张坚的衣裳一片破烂,那肩头处也满是补丁,他来见明云裳之前是换过衣裳的,只是家里实在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他一个汉子也不太懂洗衣之事,上面不沾了不少的泥污,明云裳只当做是没有看到一般。
张坚见她的手在拍下来是只有亲近,没有一分嫌弃,心里倒有些惭愧,却对她更加的敬重了。他走出县衙的时候,红依追了过来,递给他一件半旧的棉袄道:“相爷说你身上有衣服太过单薄,她这一次出来的时候刚好多带了一件棉衣,也不知大小是否全适,你先将就着穿着,如今她赈灾也多清苦,备不了什么好衣裳,还请你不要嫌弃才是。”
张坚闻言顿时眼泪盈眶,低头看了一眼那件衣服,那是一藏青色的袄子,上面绣了一些流云图案的花纹,料子也不算极好,只是寻常的粗布。若是这一次明云裳赠他的是新衣,他尚且会想明云裳是不是嫌他太过贫穷,嫌他破烂,可是她送来的却是穿过的旧衣,那么这就是真真切切的在关心他了。只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让他的心里彻底认了明云裳这个主子,往后不管是刀山火海,明云裳说跳,他也不会再皱一下眉头。
红依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啊?”
张坚抹了一把泪道:“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没有被感动。我如此卑微,得相爷赏识,就是拼了性命也不敢让她失望。”
他说罢,竟又在地上跪了下来,冲着明云裳住的方向砖起头来。
红依看到他的样子也不拦他,她这些年来跟在郁梦离的身边,对于权谋之术也深谙于心,她以前觉得郁梦离是高手,今日见到明云裳的手段,她也不禁感叹,明云裳的手段是一点都不输给他们的世子,今日里明云裳只以一件旧棉袄,就收服一个人的心,当真是不易的很。
张坚扣完头便爬了起来,然后抱着衣服便走了出去,他离开的那一瞬间,红依分明又看到了有眼泪滑落,她轻轻扬了扬眉毛,却叹了一口气。
明云裳离开清源县的那一日,城里的百姓不顾三九严寒的天气,几乎是不管男女老少都出门相送,她一走出县衙,看到县衙门口那些乌黑的脑袋时,不禁吓了一大跳,若是所有她到清源县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的话,那么今日的场景就出乎了意料之外。
众人一见她出来,不太整齐的全跪了下来,她忙道:“乡亲们请起,用不着行这样的大礼!”
众百姓道:“谨相就是我们清源县的大恩人,这个礼受得起!”
声音也不算整齐,有的人几乎是用喊的,明云裳看到这种情景,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好笑道:“我还道你们是排练过的,不想竟是胡乱喊的。”
她一笑,那些百姓也笑了,有人道:“我们只是说出我们的心声罢了。”
明云裳笑了笑道:“本相知道了,你们把那些虚礼全收起来,以后好好过日子,过的幸福一些,本相就很开心。”
说罢,她也并不多说,便起身进了软轿,秦解语驾起马车一行人便离开了清源县,那些百姓却都跟在身后相送,那情景就算一直如明云裳那么冷然的性子也生出了感动。
她的眸子微微眯着,头轻轻的靠在椅背上,这一次她算是有意外的收获,她这一次更加的明白了一些道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所求的也不过是安生立命罢了。
有了这分想法之后,她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也重了。
回为她在清源县的这一系列动作,直把附近的郡县也惊的不轻,几乎是她所经之地,都极为顺利的解决了一应事情。
所有的百姓都有了饭吃,取暖也不在话下,而明云裳也在清源县大搞了一次搜查之后,称之前所丢失的官银全部找回,所有的百姓都分到了银子。
而之前于军去清河县借人运银子的事情也早已不胫而走,于是众人也有了更多的猜测,而当明云裳一人返回到清河县时,那里的县令当天早上已经上吊自尽了。
这一次明云裳赈灾的事情如疾风卷过南方的所有地方,所经之处再也没有人因为她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左相而敢再起欺负之心,只觉得她就是一个传奇的传在。只是对于她所做的事情,一时间褒贬不一,百姓夸她是清天大老爷,而官场上却送了她一个笑面阎罗的称呼。
而她的人还未回到京城,有关于她的折子却满天飞了,有赞赏她赈灾赈的好的,也有怒骂她行事太过的。
天顺帝看到那些折子眸光幽深,放在案头细细思量了一番,双手轻轻抚过那些折子,然后将手负了起来,嘴角边有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明云裳和郁梦离在小年夜的时候回到了京城,而她一回到京城还未换完衣服,便被宣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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