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任府尹,人卓还得熟悉熟悉各项事宜。她在审堂后面的书房里,看着京衙的公函和书册。
一个熟人泰然自若的走了进来,唇角那抹阴笑总是滞留不去。他伸出手递上人卓的印章,弯腰揖了一礼:“下官邢涉见过府尹大人。司徒大人,别来无恙。”
人卓手里的毛笔差点没扔了出去,这个煞神。人卓不接,邢涉的手就那么举着,纹丝不动。她走出桌案,伸出两根手指,把自己的小印章拈了出来。
“你对本官有恩,本官不会忘了的。”所以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没事别出来吓我了。
邢涉嘴角苍白的细缝微微勾起弧度:“能在司徒大人手下做事,已经是下官莫大的恩典了。”
人卓喉咙上像是鲠了一根刺一样,她艰难的向他笑了笑。
一连几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卓的汗毛整天都是竖着的,毕竟她可清楚这个管理刑事的“手下”,是个怎么样的狠人。
百花萌芽季节,总是雨旺多润,天上隐隐憋了好些天的雨,一连数天都是阴阴的。人卓回去时顺手去坊市买了两根糖葫芦,想着带回去给凤耶和霍都吃。
一队刑部的兵甲匆匆路过,人卓早已经见怪不怪,也不知是哪户人家倒了霉,这阴霾天还搅的她多惆怅了几秒。人卓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回去吧。”
眼看着马车回了清平坊,一个人影跪在路央。他看到司徒府的马车,眼睛逐渐起几分亮光,小广子朝着马车大喊:“大小姐,求大小姐救救落家!求大小姐救救落家!”
车旁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走上前,拎着小广子的胳膊往一旁拽。
小广子死命挣扎,愣是没让护卫拽走,继续狂吼乱叫,撕心裂肺的。
人卓掀开车帘:“放开他。”
小广子“噗通”一声,跪在人卓的车前:“大小姐,落家,被抄了。”他悲痛欲绝,深痛的伏了下去。
“落家有罪就该被抄,本官可不是你的大小姐。”
小广子一听更急了,头磕的砰砰作响语无伦次的说:“大人,好多人都是无辜的,我娘我妹妹也是无辜的,她们真的没有干坏事。”
人卓冷然看着他,那时她们看着她被赶出落宅,也没见有人为她说过半句话,现在倒霉了倒是靠着卖惨来用她了。
小广子看着人卓丝毫不为所动,想起被兵丁带走的母亲和妹妹恐惧的神情,他对着人卓祈求的惨然一笑,狠下心来,猛的朝马车的铜角撞了过去,本就血肉模糊额头瞬间炸裂开一片鲜血。
人卓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护卫上前探了探气息,冲人卓摇了摇头。
青涩的生命消残在血泊中,血迹随着静默一点点扩散。
天上响起惊雷滚滚,威严天地,从来不在意这些卑微的生命。
人卓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觉得手里的糖葫芦格外扎眼。
她跨上侍卫的马,向着皇宫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