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卓转过头来看着这些形容狼狈,面带泪痕的所谓亲眷,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是走进了陌生却又熟悉的历史中,从沈籍的口中娓娓道来的历史。
落家的老祖宗在挣扎中早已披头散发,他老泪纵横的看着人卓,嘴里喃喃自语:“是卓儿……”
落家年轻的人在泥泞狼狈中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两方已隔着千山万水,从此两不同。
她走上前几步,扬声宣判:“落家家主等人罪责难赦,理应按律行事。然陛下念及旧情,留你们一条生路。其家眷等立刻移居济州,从此世代不得为官!”
远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经此一役方知能活着已经是难得了。逃过一劫的落府众人纷纷涕泪纵横,跪在地上松了口气,千恩万谢。
人卓淡漠的看着,也不知她们想不想得到,真正救了她们的人,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广子。
待人去院空,落府也重归于寂静,人卓在刑部贴封条前,一个人转了转,看看“她”和沈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冷风萧瑟,曾经的痕迹也会随着墙皮的脱落颓埤。
只有孤寂永恒。
雨,终于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冲淡了一切血与泪的痕迹。
这落府,在云皇的铁腕清洗中不过是冰山一角,有人欢喜有人忧。
经过朝廷内外的一番换血之后,盛朝也迎来了新的气象。
如同这天气一般,憋了许久的雨,经过昨晚的狂泻,阴云已尽数散去。
人卓穿着便装,坐在坊市的一个早点小摊子上,热气腾腾的羊汤下肚,尽是暖意融融。
一队简单到几乎简陋的送葬队伍拐角而过,寂寂无声而过。
人卓转头问正在和面的摊主:“这时谁家队伍?”
“落家酱坊的伙计,主家出了事,挺踏实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没了。”摊主惋惜的朝那边扫了一眼,摇摇头,“这些天,上头乱着呢,指不定哪天就殃及到我们小老百姓了,真是。官再为民着想,她也是那个官,换一个又能好了哪去。”
人卓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是啊,那您家今年这日子过得还行?”
“像是比往常年好点。”摊主想了想,露出几分羞涩的笑容。
“也该好了。”人卓笑笑,不再说话,只默默的目送丧葬队伍进入晨光熹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