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是在宫里长大的,这些东西他早不稀罕了,人卓一边啃着点心,一边感叹。要不是屋里站着内侍呢,她有点想揣两块回去给别人尝尝,虽然她有钱那也是穷有钱,陛下盯着,她哪敢乱花呀。
容华伸手碰了一下茶杯壁,觉得凉了,支内侍出去换上两杯茶来。人卓没想到的时候,他却不咸不淡的开口了:“正值圣宠的人,自然是用的了好东西的。你没瞧见他身上穿的宫装,用的可是云青染的料子。”容华说罢,阴阳怪气的瞥向大殿门口处,仿佛门口就站着穿云青的陈贵侍。
正吃的上头的人卓,从他那不咸不淡的话里咂摸出一点酸味来:“云青是什么?”
“一种珍贵的染料,很是难得。”容华耐着性子解释道。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曾经在男尊浸染过的女人,当容华说出这种话来,人卓是绝对不能直女癌的说一句:“一匹布而已,那有啥好稀罕的。”
于是她这样讲了:“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弄一匹。只是别让人觉得僭越了就好。”人卓觉得以容华这个龟毛劲肯定是不稀罕,这样又能让他感到舒心,然后顺便心疼她,叫她免了,来表示一下自己的贤惠懂事。
容华总算回过头来正视了人卓一眼,看了好一会,然后他笑了:“好啊。”
她望着容华灿烂的笑容,想起来容华平时腹黑起来比谁都狠呢。她瞅着容华那银色带着水光的华服,那染料得多珍贵,才能让他看得上眼啊。正想着,她趁着内侍不在把点心揣进了袖子里。
陈贵侍这天要见的人多是,肯定是顾不上他们,跟着旁人拜贺了一下,容华就带着人卓走了,那纱帐之后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让人卓有些不适。只觉得进宫总是叫人头皮发麻。原行朝的宫里,却意外的叫人舒服,干净又清静,只是身为凤后居住的地方,显得简陋冷清了些。陈贵侍虽然圣宠正浓,却也是比不上原行朝在盛云心里的地位的,他这般低调,还真是不简单。
原行朝坐在殿间,案前是一个正在玩耍的小小身影,却不像普通的孩子,略显呆滞了些。
容华将人卓带上去行了大礼,那皇女却突然凑了上来,呆呆的盯着她瞧。人卓顿时浑身僵硬,她最怕小猫小狗小孩子之类的了,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相处啊。人卓微一侧头,对皇女道:“见过小殿下。”
“熠儿,不得无礼。”原行朝的声音,听上去略有几分疲惫,他虽然是在对他的皇儿说话,目光却停留在人卓身上。原后叫他们起来,赐了座,道:“那日承蒙落大人相救,未能亲自道谢,本宫一直心里有愧。”
“忠君事主是为臣的本分,凤后谢陛下就是了。”
原行朝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这么说那日本宫为你求情,是多此一举了?”
“不敢。”人卓头垂的更低了。
“原家小儿,管教不严,还望落大人不要往心里去。”原行朝想了想又歉意道。
“不敢。”
原行朝脸上的笑容敛去,他和容华唠起了家常,人卓坐立不安,只能跟那个小人大眼瞪小眼。
人卓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个皇长女,长得倒是跟盛云挺像,只是明明看着已经有四五岁的样子了,却连个话都不会讲,难怪。她心中一凛,这样的人确实难继大统,自己的孩子不能做皇帝,那原后……想到这,人卓鬼使神差的朝原后看去,娴淡静远,收敛了全身的锋芒,看不出当年刚硬冷峻的样子。
人卓自认为自己绝对不是那种招小孩喜欢的类型,当盛熠拽起她的衣角,她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最近挺有孩子缘啊,这是怎么了。
小人儿拽着她的衣袖,掏出来一块点心。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人卓冷静了几秒,干脆把另一块也掏出来放到盛熠手里:“小殿下怎么知道我给您带了两块点心。”
原行朝:“……”
容华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丢尽了,他咬牙切齿道:“落人卓!”
原行朝轻咳两声:“皇儿倒是和落大人亲近,只是她吃两块点心怕是要积食了,我看落大人在这坐的多有不适,不如带她出去透透气。”
人卓松了一口气,从座上弹了起来,跟着带小孩的内侍一并出去了。盛熠不像一般的孩子爱玩爱闹,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开始继续发呆,盯着面前起舞的蝴蝶。
不当皇帝,也许倒是能安稳一生。只是若没了云皇的庇护,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人卓坐在小皇女的旁边,也看着那蝴蝶,小声唱的干巴又难听:“小蝴蝶,真美丽,两只翅膀穿花衣,飞到东来飞到西,快快乐乐采花蜜。”
盛熠转过头来,呆滞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叫疑惑的东西,人卓一把抓住蝴蝶,将那扑扇扑扇的翅膀放到她手里,:“蝴蝶。”
盛熠喜欢盯着的东西,估计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是什么。一个被放弃的皇女。
但原行朝肯定会为她做些打算的,一个靠得住的靠山,能保他的孩儿一生无虞。
无论宫里维持着如何平静的表象,是永远少不了私底下的暗潮汹涌。原行朝自认为自己看的准,那位落大人是一个能绝处逢生的人。
他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人卓的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