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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安听后放下心来。逐鹿大会在华朝举办的历史由来已久,参与者均是王子宫亲、官宦子弟等出身显赫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比试武力、骑术、射箭三项,博得朝廷悬赏的奖品。诸多俊秀儿郎想趁此机会大施拳脚,吸引校场上闺秀的眼光,也便于在同辈人闯出好名声。李培南多年在西疆浴血奋战,手刃蛮夷无数,声名早已震赫于华朝内外,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聚会。贵族、世家挑选出的俊才在他眼里,无异于纨绔膏粱之辈,半分引不起他的注意。他之所以要闵安代他出场,多加注重今年的比试,是因为他在有意地训练闵安的能力,使得闵安在随后而来的西疆战役中发挥作用。

后面这个主要目的,李培南自然不会对闵安点明,原因就在于闵安抵触打打杀杀,喜欢逍遥自在地玩乐,不促使他自觉学习各种本领,训练之苦他是必然不会吃得住的。

李培南打定主意就不会更改。他看闵安歪头笑得乐呵,更不会去提随后的处置和主张。他等了一下,闵安仍在高兴,也没有转身去练剑的意思,因此就开口说道:“流鼻血了。”

闵安醒悟过来,用袖子捂住了鼻子,低头看看洁净的地砖,还好,没发现有脏污的痕迹。

李培南下令:“去洗洗。”

闵安一洗就是小半会儿,迟迟不挪身到竹篱笆院子里来。李培南穿着雪袍风骨冷清,脸色也是淡淡的,倒是不见任何愠怒神情。闵安捱得足够久,捏着一柄木剑磨蹭着走到李培南跟前,躬身施了个礼,说道:“世子爷手下留情。”

李培南依然没有手下留情,竹剑上照旧贯注了五成力,快速朝闵安手腕刺去。闵安急得手忙脚乱地躲避,脑门又被拐过弯的竹剑敲了一记。他把木剑丢到地上,气鼓鼓地说:“我打不赢你,又没半点武力架子,不划算!你出手太快了,我都看不清你的动作,再这样打下去,根本就是恃强凌弱!”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对待自己的主家公子,又是世子身份的人,能这样直呼你我的吗。

李培南冷冷道:“那你想怎样?”

闵安咬住唇,低头说道:“不学这三招剑术,改学简便的搏斗技巧吧。”

“世上万物于我而言,从未有‘简便’二字。”

闵安低着头不吭声。

李培南扬手挑起地上的木剑,木剑径直朝着闵安的额头跳去。闵安没避开,又被敲了一记,不敢怒也不敢言。白布帽受力掉落地上,一头乌发随风披泄下来,遮住了他那略显秀气的眉眼。

李培南最看不得闵安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下意识地缓了缓语气:“你过来。”

闵安朝前挪动三四步,站定,从飘拂到眼前的发丝后看到李培南一张冷掉的脸,无奈再凑近了一步,坚决不肯再动了。他既然不愿意过来,李培南只好自己走过去,将竹剑塞到他手里,握住了他的后半个手掌。

“手腕向右翻转,肘部带力,送出剑招。”李培南一点点指引着闵安的动作。

一股温热的气息马上包裹了闵安的上半身,还带着隐隐的白檀衣香,迫使他转过头,也无法躲避身后那种强有力的掌控味道。李培南呼吸清淡,指腹下有一层薄茧,掌心却是光韧的,被他握住手的闵安能一一感触到。闵安撇了下两肩,也没挣脱出半分距离来,心底油然生起了一点慌乱。他想着,我是男人,世子爷也是男人,被他这样捏住手,不大好吧?旁人看到了,岂非更要说我是世子爷的兔儿爷吗?再说了,即便我是个女人,被主家公子抓得这样近,一点点的言传身教,风声散出去,对他也不好呀,那他怎么娶妻呢?夫人进门后,会不会重重罚我?对了,小雪姑娘怎么办?以前听非衣谈及过,似乎很得他和世子爷的照顾,难道她是楚南王府里指定的儿媳么……

闵安胡思乱想着,没理清头绪来,眼前走过的两招剑法又白学了,被握住的右手兀自轻轻颤抖。李培南见状用左手拍了下他的额头,低喝道:“乱抖什么?专心些,我只教这一回。”

闵安勉强拉回心神,依葫芦画瓢练了几遍,已将剑招的花架子学全。李培南站在一旁说:“以后再训练身体,增加内力。”一句话又说得闵安哭丧个脸,灰头灰脑杵在篱笆前不动了。

李培南走到凉棚里坐下,过了一会儿,就有丫鬟送来温热手巾和凉茶等物。闵安侧对着凉棚,满心想着该如何躲避随后的体力训练,低头用竹剑戳着篱笆堆里的小野花。他戳了一朵,心道装病装痛的主意不通,又戳一朵,再想不如将自己整治得惨一些,世子爷看了,或许还能动一动恻隐之心。

可是闵安转念想起,他的世子爷本来就没有恻隐之心,又从何动起。这样愁眉苦脸地想了一刻,仍旧没找到方法来,披落的黑发随风一荡,擦过世子府赠与他的绢衣,发出窸窣一响,让他猛然记起这里其实还有一个援兵,也是落得这样讲究,只穿精工制作的衣服,并难得请动出次门。

闵安捱到凉棚边,还没开口,鼻血先流。

李培南皱了下眉:“鼻子破了么?”

闵安任由鼻血长流,也不去擦拭:“身子骨弱了些,经受不得世子的体力训练,稍稍一动,就会磕破流血。”

李培南看都不看他,淡淡道:“这差事你逃不脱。”

闵安索性流着一管长鼻血走到李培南跟前跪下:“我想转到二公子跟前去学。”

李培南的声音立刻冷了起来:“想必他比我好相处?”

闵安心底很是认同,面上却显露出一副惶恐的神色,赶急说道:“世子爷忙于公务,决计没有多余的工夫来教导我。我人笨,学得慢,在二公子跟前,还能多转几遍。待我学好,送到世子爷跟前检验,您看这样成不?”

李培南冷淡看了闵安一刻,突然起身离去,没留下一字片语。随后他的确忙着布置各方的公务,再也不提亲自教导一事。

闵安并未松口气,因为厉群传来李培南的答复:不准。

不准跟着非衣学习。

再后来的两天,闵安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样避开李培南的训练。他多数搂住将军常歇脚的竹筐,做出一副忠心护鸟的模样,对窗外站着的厉群说道:“厉大哥去回复世子吧,就说我忙着照顾将军,走不开。”

厉群挑眉道:“小相公前面说剑招花哨不适用,上了战场就剩下好看的架子,这后面公子才想着给小相公训下马刀骑术。我们西疆精骑共计十万八千人,还从来没有谁得到公子亲自指点的,现在有个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小相公怎么就想不开给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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