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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培南回头问闵安:“我代你下一个?”闵安仍然嗅不准李培南突然变了脾性的风头,连忙摇手,李培南却当没看到似的,将一枚名贵的玉佩丢进了铁盒,吩咐张放将筹码记在闵安头上。

闵安踮脚看了看玉佩,突然觉得眼熟,如果没记错,这块玉佩的主人应是非衣,先前在清泉县衙镇压囚犯动乱时,非衣还曾借出来一次。

闵安两次关注这块玉佩,也是有一番道理。五岁时,爷爷将他带到海外岛屿上参拜太皇太后,他那会儿还是小女童的装扮。太皇太后见他白白胖胖的样子,心喜不过,当即就要他做皇孙媳妇,根本不计较爷爷的言语阻拦。太皇太后听说他已经许了衣胞亲后,仍然执意挽留,对爷爷笑着说日后若是反悔亲事,可凭着她亲手传下的一块寒蝉玉作约信,将小娃娃许配给持玉的那个皇孙。当时他年幼,依稀记得海边有两道笔挺的影子,一大一小,穿着富贵,应当就是太皇太后说的皇孙了。

多年后,他已忘了往事,若不是父亲将他托付给师父,师父又转述了这桩未成文书的约定,他当真记不住轶事点滴。非衣当时也年幼,和他一样,忘记了这回事。

可是李培南那时已有……闵安一阵推算,已有十二岁,受爵在身,小小世子爷模样,恐怕还记得太皇太后的笑谈……他想着,既然李培南什么都不说,那他还不赶紧蒙混过去,当成没有这回事啊。再说了,太皇太后是笑谈,据闻爷爷当时也没应承下来,怎样算得真呢?

闵安想着想着,心下安定了不少。他自然不知道李培南为了换来这块玉,向蒙在鼓里的非衣许下便利,听从他的主张去做两件事。李培南多留个心眼,为防意外,又向非衣约束完成两件事时限不超过一月。非衣一听能大大方方地驱使世子爷为他做事,且不计奴役之嫌,带着一些好奇心,问了问李培南为什么会青睐起一块玉来,李培南就回答说可以解百毒,送给闵安防身。非衣想了想,果然交出了玉佩,被李培南以他的名义转交出去。

李培南向非衣要来君子承诺,此后不得以玉佩主人自居,非衣秉持君子之风,也答应了这条附约。李培南将自己寝居搜检一番,拿出许多珍宝送给了非衣,珊瑚树、孤本字画、避水衣不在话下,从未这样和颜悦色过。

鸟舍这边,赌局正式开始。

玉米一见将军,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气势,捏着竹矛就戳了过去。它与利嘴坚爪的将军游斗一刻,又要败下阵来,回身朝闵安吱吱叫。闵安站在李培南身旁,后面还拥簇着诸多的侍卫大哥,哪敢露出一点出千的意思,正掀开嘴唇用猴子话告诉玉米“抓链子”“掐住将军死位”时,李培南抿嘴呼哨一下,将军听到声令,立刻收住翅膀不动了,玉米跳出来举矛就刺,终于戳到了将军的身子,伤得它哀鸣不已,从而在众人面前取得了第一次大胜利。

侍卫们拖长声音唉地叹气,不知为什么,闵安听了之后很高兴。他抗拒不收赢取的银子,李培南将玉佩拎起来,递在他手里时,说得极为清楚:“你不收他们的银子,是为看不起;再不收这块玉,是为忤逆主家,劝你要想得清楚些。”

闵安不敢在众多侍卫面前既看不起又忤逆李培南,收了寒蝉玉,听从他的吩咐,将玉佩贴身戴在了脖子上。

走回竹屋后,闵安看看一旁乐不可支的玉米,又想到家宠代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阴郁心情就一扫而光,禁不住笑了起来。李培南就是料定他会高兴,所以紧跟着要求给他换药,趁机再不动声色地说些小话,罔顾他的颜面是否招架得住。

闵安渐渐回过神来,突然意会到,世子爷这是在实践言诺,就像上午说的“为了讨得你的欢心,我愿意做任何事”。他猛然想到这句话,心底又警醒起来,拒绝了李培南的换药要求,直到李培南板起脸命令他坐下,他才不情不愿伸出了手臂。

☆、第65章 波折

李培南托着闵安的手臂,还没动作,闵安就咝地一声吐气,待李培南要卷起他的袖子时,他竟然开始轻抖着身子,仿似被牵发了伤口一般。

李培南看着闵安:“我知你伤痛在左肩上,手臂伸直些,让我上好药。”

闵安纳闷,他是怎么看出肩伤的?就扭过身子去,将衣袖小心卷起,像往常一样用布带系紧了,确保不露出多余的一寸肌肤后,才伸出小臂给李培南看。

李培南的目光落在闵安紧实的扎口处,顿了顿,他才抬头说道:“防得这样严实做什么,难道还怕我亵渎了你的清白男儿身?”

闵安欠欠身答道:“多有不便,请公子谅解。”

李培南明白闵安的不便,未再坚持,将夹板取下给他敷上了焐热的药膏。闵安始终别着脸不说话,若是李培南的气息稍微拂近了些,他还必定要退后一点身子,与李培南拉开距离。

李培南奇道:“我又不能吃了你,何必这样生分。”

闵安还是不答话,抿紧嘴淡淡皱着眉,只把负伤的小臂伸着,那模样极为抗拒。李培南看着他的表情,越发明白是自己迫得急了,让他适应不了,还陡然生出了排外之心,那么后面的接近需要缓和一些。

闵安捱过了整个上药过程,整理好衣袖,退到一旁站着,听李培南问:“肩头的伤呢?”他就摇手,坚决不让李培南看他的肩伤了。

李培南又想,他一直穿着男衫,认为自己是儿郎,这也是迫切需要医治的毛病。闵安没听到随后的吩咐,安静站在窗前,打量竹篱外的动静。玉米穿着盔甲跑过去,又拖着竹矛昂首阔步走过,样子神气十足。

李培南看见地上散落的竹片,拿过小斧整饬起来。闵安手笨,给玉米做的围椅只搭了个框架,底下还缺椅片和滑轮。李培南细细修缮余下的部分,还用砂纸将竹片边缘磨得光滑,剥去倒生的毛刺。闵安回头看见堂堂世子爷竟然能整治这些手工活儿,还是很吃惊的。他走过来蹲在竹椅前,由衷说道:“谢谢公子。”

李培南坐在椅上不慌不忙地削竹片,手指稳定,袍底堪堪拂到地板,依然不染纤尘。他的身姿闲适,模样也与平时的冷峻大不相同,闵安看进眼里,才敢蹲在一旁与他寒暄几句。

闵安说:“公子不必亲手做这些事,白白耗费了工夫。”

李培南转头看他:“心里感激么?”

闵安点点头。李培南又说:“以身相许就好了。”

闵安默默地挪开一步,离得椅子远了些,抬袖擦去了额上的汗。李培南还是在看着他,问道:“肩伤痛得出汗?”

闵安的左肩的确有些隐隐作痛,今天的药膏还没敷上,外面的天似乎就变得闷热了些,引得他整只手臂酸麻不已。他怕李培南还要提亲手上药的事情,避重就轻说了说:“晚上好像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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