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吾没有答复,许久没见,依旧是清清落落的气韵,隔了多时方道:“既然如此,那便燕国。”
易姜点了一下头,忽而就没了声音。
公西吾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至于私事,我此番入秦,特地带来了无忧。”
易姜猛然抬眼,神情已染上愤怒。她以为他这番前来顶多不过是要与她谈及无忧,没想到他竟然将人直接带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她刚刚缓和的病症似乎又被勾了出来,接连咳嗽了几声,脸上染上潮红。
公西吾想伸手扶她,看到她防备的双眼,又缓缓收回了手:“我只是想让他来见见你。”
“嗬,你公西吾行事岂会没有目的?”易姜抚着胸口舒了口气:“说吧,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公西吾眉头轻轻蹙起又舒展开,起身走去屏风后。易姜的视线追过去,只听见里面传出窸窣的轻响,接着是他低低的声音,带着些许宠溺和安抚,像极了当初在相国府与她耳鬓厮磨时说话的语气,却又有些不同。
接着是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她立时回味过来,站起身来,却又不敢靠近,只牢牢盯着屏风。
“睡了许久,该起身了,不是说好要见你母亲的么?”
孩子的声音带着惺忪的睡意:“父亲说母亲在远方,见不着。”
“这里就是远方。”
“抱抱……”
“嗯。”
又是一阵窸窣的轻响,公西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怀里的无忧一手攀着他脖子,一手揪成拳揉眼睛,身上搭着披风,脸上红通通的。
易姜出神地看着他,自他出生时起到如今已经有两周岁了,可她从未好好看过他,现在才发现他竟然越长越像公西吾。亏得魏无忌在信中那般自责,这种相貌,想要掩藏也的确太困难了些。
她收起纷杂的心绪,将视线强行从孩子脸上移开,落在公西吾身上:“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说了,我只是想带他来见见你。”公西吾蹲下来,将无忧放到地上,指了一下易姜:“为父在路上如何教你的?快拜见你母亲。”
无忧还是挺听话的,当真屈着小腿跪了下来,拜了一拜:“见过母亲。”
易姜错愕地站着,一时百感交集。
公西吾看了她一眼,起身道:“你们说话吧,我先出去。”
见他要走,无忧一下急了,爬起来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腿:“不走不走。”
公西吾拍拍他的头,安抚了两句,掰开他的小手,走出门去了。
无忧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易姜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显然方才的拜见并不见亲昵,只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
易姜走过去,拖住他胳膊,慢慢将他带到身前来:“无忧,你怕我吗?”
无忧眨巴眨巴眼睛,许久才道:“不怕。”
易姜笑了起来:“你想吃东西吗?”
无忧立时来了劲,连连点头。易姜心中终于高兴起来,将他抱起来,又怕将感冒传染给他,便用一块布遮住了口鼻,仔仔细细问他想吃什么。
小孩子最是单纯天真,大约真的有些母子连心,何况又是一直在大人口中惦念不断的母亲,无忧待易姜的态度与对公西吾的大不相同,很快就跟易姜混熟了不说,简直还有几分缠腻的意味,一直用手扯她脸上的布,闹个不停,咯咯直笑。
等到陪吃陪玩结束,他又累了,歪在易姜怀里沉沉睡去,一只手还揪着她衣服不放。
易姜病尚未好,也有点累,可是更多的却是满足。她想起以前听说过,这样睡觉的孩子大概是有些没安全感,心里难免愧疚,自己将他丢在陌生的地方那么久,倘若这次不是公西吾带他来,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
叫来息嫦小心安置他睡下,易姜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