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定山请大陆人在粤式酒楼吃饭,嘉宝在一旁把温定山的话用普通话转述。
温定山有意把一部分干净的生意转向大陆,一部分不太干净的转向海外,他转移的干干净净,就剩下烂到骨子里的传统生意留给七叔他们去争。
饭菜见底,酒楼走来一帮客人。为首是个面目端正的男人,头发白黑参半,穿一身宽大灰色西装,边走路,边对着身后的后生仔吹水。
他和温定山见到彼此,眼神都怔了一下。
随后,温定山起身跟他握手,“林sir。”
“谈生意?我是不是该回避?”林家乐说。
温定山意味深长的笑,比林家乐第一次见他时成熟稳重许多。
“内地来的客人,正经生意,林sir不要过度紧张。”
林sir拍拍他肩膀:“正经生意就好,警方不会为难任何一个公民。”
九七来临,警队失去斗志,不加班办案,盯梢黑社会,反而出来聚餐。
回程,嘉宝问:“你怎么会认识林家乐?”
“好几年前,他刚调去O记,叫人撞个半死扔路边,我多事打999救回他一命。后来又是他收我坐监,好一段孽缘是不是?”
“他没因你救过他就放过你,真够铁面无私,要是香港警察都能像他这样,也不会让黑社会横行。”
“大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是你老豆,我怎么会死全家?你也是黑社会,看起来像上流社会而已。”
“现在他叫人一枪爆头,杀手都找不到,你占他家产,淫他囡囡,满不满意?知不知足?”
“满意,知足。”温定山长臂横嘉宝腰上,圈紧她腰肢,“以后拿哈佛offer,做律政佳人,再长到32D,我全家都要高兴得死而复生。”
温定山和她脸贴脸,扣住她五指,这一刻,不必做爱,做梦就能让他快乐。
现在已经是一九九七,谁也不知道时代会走向哪一步,过了九七,还有千禧年,明日永远是个未知数。
他出来混第一天,立下原则。
不信神,不信鬼,不信关二哥,不信任何人。
他只相信活一时是一时。
这一刻,维港两岸璀璨楼市都换不来。
他忽地捏紧嘉宝下巴,凝望她一张娇俏无比的脸。水做的眼,果冻唇,年轻得招人嫉妒。他吻下去,用咸湿的吻将她吞入腹中。
吻到嘉宝控制不住呼吸,吻到口水肆意,情欲翻腾。
车窗外霓虹灯照红嘉宝的脸,她惯性骂他:“好端端又发神经。”
“跟你培养感情咯,可怜可怜我,你放眼全香港,找得到比我更忠贞的男人?”
嘉宝不怕被嘲笑,她已是全港最怜惜他之人。
大约三年前,他跟庙街的猪油妹拍拖。他风流成性,三天不到和猪油妹说分手,当天夜里猪油妹去买醉,被人在旺角街头轮奸死。温定山这个素来无情的男人,哭得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嘉宝安慰他,说不关他的事,可他仍然自责。
后来给猪油妹报仇雪恨,被关监狱,霍嘉樑本来想丢掉他,但有笔台湾生意没人去做,才把温定山保释出来。
如今他再也不必同街头古惑仔一般见识,猪油妹、霍嘉樑...都成过往。
嘉宝的心随着他的命大起大落。
终于他翻身做老大,跻身上流社会,穿西装抽雪茄,谁人比他更得意?嘉宝不必再担心他几时横尸街头,却也终于明白,她和温定山不是一路人。
女人和男人,永远各行各路。
嘉宝也在计划她的九七。虽然她说以后要留香港,但她想去外国念书,看看世界其他地方的女性是否早已实现婚姻和爱情的自由。
温定山忙着和大陆人做生意,开辟市场,几日不管她。嘉宝也不知他身边是不是有了新女仔,他不打扰她,她反倒过得轻松。
温定山坐不惯办公室,他给钱又肯听人建议,手底下几个港大高材生乐意为他工作。他得空便开船去澳门赌,手气又好,斧头詹忘记这家赌场当初是谁盘给他的,眼看要被人家赢得倒闭,他赶快赶走这樽大佛。
温定山挠头笑:“怎么做了大佬,反倒觉得没意思。”
斧头詹建议:“赌神向着你,你把把都赢,当然找不到刺激。不如去玩女人,我有个大顾客是电影公司老板,给你介绍女明星认识啊。”
温定山看向远处雾霭后面若隐若现的青山,说好啊。
斧头詹一言点醒梦中人。
因为他把把都赢,所以失去刺激。也许他对嘉宝成瘾,只因为在她身上,自己每次都输,他想赢一次而已。
可当斧头詹给他介绍来一位条正盘顺的女明星,他觉得更无趣。看似风轻云淡地跟男人谈笑风生,实际上都是经过精心彩排,如果今天他不是温老板,而是古惑仔,谁看得起他?他推开身上伏着的女人,冒雨回香港见嘉宝。
今天周末,嘉宝在家补习。
她的家教是港大高材生,官仔骨骨,校园男神。因突然下雨,嘉宝留他在家里等雨停,正好被温定山撞见他们谈论张爱玲。
嘉宝怕温定山说让自己难堪的话,先介绍:“周生,这位是我老表,温定山。”
温定山把嘉宝揪到怀里面,当着对方的面搂她腰,然后把套着金戒指的手伸给对方:“不是老表,是未婚夫。周生你好。”
周海文搞家教为补贴家用,他家世也不好,从小到大人渣见得多,因此对温定山不卑不亢。
他伸手,一派镇定:“温生你好。”
温定山握着他手,像要捏碎他的手。
嘉宝解释:“突然下大雨,周生没法回家。”
“老吴,送周生回去。”温定山对司机说。
周海文:“多谢温生。”
周海文一走,嘉宝受难仪式正式开始。她向楼上走去,温定山捉住她胳膊,将她甩到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