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将军看着她妆扮完毕,等着让人替上冕服了,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魏溪被魏亦背上凤鸾,从清晨微风中吹起的窗帘中看到马背上父亲高大的背影,满足的喟叹。
封后大典其实从三日前就开始了,礼部官员斋戒沐浴,先去祭告天地和宗庙,提前准备好册封的宝案。
当日,魏将军护送凤鸾经过朱雀大街,直停宫门中外,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墙碧瓦就是女儿一生的归处。魏将军即欣慰又忧心,只觉手中的珍宝即将脱手而出,成为别人胸口的明珠。
魏溪端坐在銮驾中,静静的听到宫内礼乐声闭,承制官宣读制命。
抬头,高高的宫阙仿佛一只巨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记忆中,她有过无数次抬头遥望宫闱的情景,鲜亮如春的,灿烂盛夏的,秋意萧索的,更多的是冷宫里那终年不化般的冰冷。前世今生,兜兜转转,她依然在这一刻仰望着它。头上重于千金的九龙二凤冠几乎要压得她跪拜在地。可是,哪怕脖子压折,脊椎砍半,她也要固执的瞪视着这冷冰冰的高墙,蔑视着斗拱上趾高气扬的飞龙。
身前是威严肃穆的宫阙,身后是父亲坚实的胸膛,她不该怕,她也不会怕。
引礼使与内监们鱼贯而出,引导正使高呼:“秉承制命授予皇后册书以及宝玺!”。
魏溪受之,眼角的余光从金册、宝玺上一滑而过,帝王高俊的身影越门而出,他伸出双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递送到她的跟前。
风起,无数粉色花瓣从高空中打旋飘舞,隐隐的暖香在空中弥漫。
那一瞬间,秦衍之觉得魏溪的神色透出悲凉。他猛地一颤,下意识的扣着她的手臂,在对方愣仲之时滑向她的手背,十指相扣,冰冷的触感几乎让他心底发颤。
“魏溪。”
魏溪抬眼。
秦衍之喉咙发紧,眼神死死的锁在了她的脸上:“魏溪,你是我的。”他五指缩紧,“你答应了,会陪着我。”
五岁那一年的誓言,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所以,哪怕你忘记了也不许食言。
他的指甲几乎要陷入她的皮肉之内,目中的哀求几乎要蓬勃而出。宽大的冕服遮挡了缠绕的双手,朝臣们只觉得帝后的气氛有些怪异,丝毫不知此时的帝王何等的惊惶绝望,他整个人甚至带着隐隐的颤抖。
“好。”
秦衍之眸光一闪,仿若流光,整个人栩栩生辉,散发着无限生机。
魏溪嘴角一抹清透的笑意,如破冰而出的溪流一点点汇入人间,注入他的心田。
“走吧,去永先殿。”
永先殿拜谒祭祀祖先,再回到太一殿,新后向皇帝行谢恩礼。
春风拂面,秦衍之的掌心异常的火热,握着她冰凉的指尖居然还泛出了汗意。魏溪落后他一步之遥,看着前面英挺的青年俊秀的身姿一点点牵着她迈向最高处。
脚下,百官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声动山摇。
明媚的春日终于从殿宇的脊背上攀到了云顶,薄雾散去,满目晴空,飞鸟翱翔。
秦衍之深深呼出一口气,眉目疏朗:“朕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
魏溪目光从远处收回,莞尔一笑。四目相对中,温情点点。
封后大典与封妃有着很大的不同,封后大典可以持续三天,而封妃不过一日。封后,新后会在朝安殿跪拜皇帝谢恩,接受满朝文武的跪拜恭贺,而后还有皇族诸多太妃嫔妃公主王爷王妃们的朝拜;封妃,在自己的宫殿接受册封后不用皇帝昭告天下,自然也就不会有朝臣们的集体朝拜,除了自己家族,朝廷诰命们更是不会参加一个妾的册封典。
在皇宫,妻和妾的天堑就像皇帝与王爷,之间的鸿沟堪比银河。
胡歆儿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仿佛灰暗天空中的一片火烧云,烧心也刺目。曾几何时,前世的人声鼎沸已经离她越来越远,那些绽放的烟火,五彩琉璃灯下翩翩起舞的宫人,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宝座都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她轻拂过微冷的茶盏,思考着能够将青年帝王从新后身边哄骗出来的可能性。
前世她就曾在魏氏女封妃的当日硬生生的将少年皇帝从软玉温香中拉扯出来,用的什么理由来着?忧虑过甚!
看,多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