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人活着,两眼是一抹黑的,只看得清左右,却看不见自己前后,便是再有能耐的,也算不出自己的前因后果、生老病死。纵然算不出,施无端还是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克别人。
大凡待他好的,同他亲近过的人,一个个地都走了,要么性情大变,要么生离死别。
他曾经暗中很担心,以前和弟兄几个十分亲密,最喜欢带着三哥的小女儿玩,如今陆露已经长成了袅袅婷婷的豆蔻少女,他却已经很久未曾见过她了,若不是正事,他就连大哥也不大找了。
到如今,他好像连个兔子也留不住。
这兔子与他那样有缘,九鹿山上相遇便一直跟着他,中间遭逢几次变故,一起逃难过,也分开过,却又在若干年后阴差阳错地遇见它,可是这么大的缘分,如今不也要尽了么?
眼看……它就要死了。
施无端以前觉得这兔子傻,尤其后来它误食了白离血开出来的花,之后便变得饱食终日,好像总也睡不醒似的,谁戳一下也没反应,眼下却发现它其实是通人性的。
以前狗似的兔子变成了瘦骨嶙峋的模样,它却忽然清醒了,施无端抱着,它便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动也不动一下,喂它吃药,再怎么不愿意,只要轻轻地摸摸它的后背,它就会乖乖地把草药嚼了。
嚼完以后便睁着豆子似的眼睛望向施无端,用它固有的那副……看起来很惊奇的表情看着他,施无端总觉得它在交代什么事,只是自己听不懂。
还有白离。
夏端方带来消息,说大批的影子魔在往东方逃窜——过了岷江口到东越之地,再往东不就是东海了么?
它们去那里总不能是洗澡的。是白离出来了,如今他养好了伤,那些东西自然不能动他分毫,收复压制起来应该不成问题,只是……
为什么他身为魔君没有去找邹燕来?
西北米价已经不知不觉中高了不少,施无端对夏端方做了一个捏的手势,夏端方立刻会意,转身走了——第二天正是初一,就会有人知道,一个大商户打算大肆收买粮草……用于做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谣言还就罢了,张之贤却紧张极了,亲自带人巡查,使得五分的事像是真了九分。
而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却在夏端方离开之后静静地在屋子里坐了一阵,突然从荷包里取出了一跟头发。
头发是白离的,在恶火境里他突然晕倒,呓语不止地倒在施无端怀里的时候,施无端趁机弄下来的。
他迟疑了一下,铺开星盘,将白离的头发丝悬了起来,星盘幽幽地亮起来,几根星丝立刻绕着他的手指产缠上了那根头发。
星子开始以某一个诡秘的轨道滑动起来,施无端一只手抱着兔子,只是坐在那里,全凭心算。
记得很多年前,白离有两颗命星,一颗已经出现,那么另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