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挺会玩儿啊!”
宗信摸了把脸上混的泪与污泥,对比眼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他就仿似一团浅滩边上新鲜出炉的烂泥,不堪入目。
他临风站在江畔,嘴角噙着笑意,一动不动地盯着顾熹看。
他想起了惊蛰那天的大雨,想起了立冬那晚的星空,还有无数个蛇腰山中的朝夕相伴……顾熹的面容清晰明朗地镌刻进他的脑海中,徜徉徘徊几许后,又鲜活明艳地浮现。
现在她就在他眼前,不再是记忆中反复、却捉摸不到的片影。
宗信抬臂张手,敞开怀高声问道,“还不过来吗?”
话音方落,那簇火红烈焰就扑进了他的胸膛。
温香软玉在怀,宗信终于全身心放松下来。他的喟叹好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满足感。
“顾熹,”宗信轻轻唤她,“人没事吧?”
顾熹靠在他肩头闷声闷气地答:“都是假的你不知道吗?跳下去的那个是阿佑找来的特型演员!”
“我知道是假的,我问的是,你和宝宝好不好?”
“……”
顾熹像个被失手点燃的炮仗,上一秒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柔情蜜意中,下一秒就狠狠把宗信推开,她涨红了脸,声线被气得拔尖,“你还有脸提孩子的事?”
“这件事是我不对,但需得从长计议,我们……”
谁还要听他废话,顾熹调头就迈向艾伦他们那个方位,“拦住他,不准他上车!”
几分钟前还在努力憋笑的艾伦跟马修一诸人等,被浑身倒刺的小姐喝住,为难地望望明显清癯消瘦许多的少爷。
艾伦瞅了眼气鼓鼓回车里的小姐,跟马修小声嘀咕:“这下怎么办?”
“玩脱了吧?”马修睨不远处无可奈何又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少爷,“意思意思就行了。”
艾伦还没领悟,马修就已经把挡着的手缩回腹前,假模假样的铁面无私包公脸,做着在顾熹面前成熟稳重人设截然相反的差事。
艾伦自然有样学样。
于是宗信顺利突破重围,打开车门坐进顾熹身畔。
顾熹别过脸看着窗外,宗信想搂她入怀,但眼下抛却了方才重逢时的慷慨激昂,垂头望见自己满身污渍,摇头失笑。
他说,“顾熹,我俩可真是一样的记吃不记打,天生是一对。”
顾熹不回头,“谁要跟你一对了!我可记仇着呢!”
“你骗得我差点跟着跳崖,我也记下了!”
顾熹还没拿乔几句就被堵了回来,她伶牙俐齿惯了,但拿性命攸关的事捉弄宗信似乎是稍许过分了些。她降下车窗,冲着车外的保镖嚷嚷,“都还站着干嘛?!还不回来?!”
这次来,顾股忠给顾熹带了两车保镖,除了艾伦和马修搭档,剩下三个也是个中好手。
艾伦和马修照例要来给顾熹开车,却听见他们的大小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艾伦和马修不许上这辆!”
搭档俩面面相觑,眼中皆都透露出对彼此明晃晃的嫌弃。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六尘」,阿佑和方玲珑早就在了,顾熹偷偷把阿佑叫到一旁,不解地问他:“方玲珑不知道她爸是你和宗信亲手处决的吗?”
“她知道。”阿佑熟练地搅拌着小湾的米糊,他做这些事过于得心应手,以至于顾熹都快要忘了那天他假扮阿佐时沉稳自如的锋利样了,“可方姐说她不怪我们。”
“虽然方志武作恶多端,但那也是她爸呀。”倒不是顾熹同情心泛滥,只是她换位思考,觉得让方志武接受法律的制裁,活着赎罪才更合理。
“方姐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她这辈子都被方志武这个当爸的害惨了,那个畜牲为了巩固自己在西洲的权势,把方姐嫁给了赵勇何那个混蛋……所以方姐当初一心想找到念云回去,就是为了让方志武看在念云‘没死’的份儿上别再执迷不悟了。”
顾熹静静听阿佑说完,她对方玲珑没什么敌意,但她总归是不会相信方玲珑对阿佑的那套说辞的。毕竟当初她想将她掠走的时候,显然打得不是什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