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您在这里好好照顾国王陛下,”箬莎走到王后面前躬身行礼,当她抬起头时目光闪闪的与已经呆滞的王后对视“请相信我,阿尔弗雷德会是个很好的国王。”
王后愣愣的看着箬莎,不知怎么,眼前这个以前就让她总是感到隐隐不安的新婚儿媳现在让她觉得紧张,特别是当她说到阿尔弗雷德的时候,王后甚至有种想要叫出来的冲动。
国王突然在王子新婚当晚重病!
从王宫里传出的消息几乎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遍了那不勒斯城。
接下来很快新的传言也跟着传来,阿尔弗雷德王子临时摄政!
原本还沉浸在婚礼欢乐中那不勒斯瞬间陷入了一片恐慌,在这个时候国王病危让人们感到了莫名的紧张,看着已经出现在街道上的一队队的士兵,还在狂欢中的民众开始乱哄哄的四下分散往家里跑,人们知道这种时候是很容易发生种种变故的。
一阵急促的钟声不停的敲击着人们的心脏,那里的水井边有个圣母祈祷龛和小铜钟,钟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一队士兵立刻闻声奔去,可当他们赶到时看到的却是一间已经被砸破了屋门,里面的东西凌乱不堪的店铺。
很显然洗劫者早已经逃掉,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不知为什么,那不勒斯城里一下子变的混乱起来了。
警钟的声音到处鸣响,街上时不时的出现来历不明的人群。
这些人似乎对那不勒斯很熟悉,他们往往突然出现在一些贵族的家里,然后不等闻讯而来的城防军赶到,已经狠狠洗劫了那些摆设着精明雕塑和藏着珍贵宝石的住宅,在给城防军留下一片狼藉后,继续奔向下个目标。
正聚集在王宫里的贵族们很快就听说了这可怕的噩耗,原本就乱哄哄的王宫变的更加混乱不堪,贵族们先是茫然,然后就愤怒的向阿尔弗雷德王子提出立刻对全城进行搜捕,更有人提议全城戒严,但是阿尔弗雷德却在这时显得有些犹豫起来。
“让佣兵占领整座城市吗?”阿尔弗雷德举棋不定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些群情激昂的贵族被他下令挡在外面不要进来,可即便这样还是能隐约听到他们的阵阵叫骂和抱怨,他很清楚他父亲花钱雇来的那些佣兵都是些什么德行,在平时或许他们还能老实些,可在如今这个时候,一想到要把整座城市的管理权都交给那些人,阿尔弗雷德不由举棋不定难下决心。
“殿下,如果不能尽快控制全城事情可能会变的更糟,”掌印官在旁边提醒着“请您快点下达命令。”
似乎没有察觉到掌印官那已经略带胁迫的口吻,阿尔弗雷德依旧有些茫然的走来走去,当听到紧闭的房门打开的声音时,他不耐烦的呵斥着:“是谁,我已经下令没有得到允许不许进来了!”
“阿尔弗雷德。”箬莎站在门口,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些贵族正站在走廊里向房间里投来目光。
箬莎已经换下了华丽的婚纱,换上了一身做工固然精细,但款式却更为奇特裙装。
和当下众多繁琐多变的服饰不同,箬莎的这身黑色衣服更多透出的一种威严,直拖地面的裙摆微微膨起,原本作为装饰的衣领被一件薄棉硬质披肩代替,而一条紧扣腰间的宽腰带让她的身形显得比任何女人都更加笔直,挺拔。
一种有别于任何贵妇的威严让她看上去如同一个从战场上骤然踏入宫廷的女战神,而不是刚刚离开婚房的新婚妻子。
看着箬莎这身打扮,阿尔弗雷德有点恍惚,然后他才用力双手搓了搓有因为之前长时间的紧张已经有些僵硬的脸。
“对不起,我以为是别人,”阿尔弗雷德抹掉脸上的汗水,看着箬莎背后的房门缓缓关上,隔绝开了外面那些窥伺的眼睛,他走过去满是歉意的说“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可我先是莫名其妙的睡着了,接着又出了这么多的事,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阿尔弗雷德,”箬莎双手抱住阿尔弗雷德的头让他看着自己“听着你现在不只是王子了,而是那不勒斯的摄政,所以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冷静下来明白吗,医生们正在全力为国王治疗,你的母亲也已经有人照顾,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可是阿尔弗雷德,如果上帝的意志是安排你成为国王,到了那时候你必须明白自己的责任。”
阿尔弗雷德不住点头,他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在这一刻他觉得就是自己的母亲也没有箬莎更值得信任,毕竟当大主教提出要他担任摄政的时候,王后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对。
“可是殿下,现在我们需要有人能支持我们,我们需要一支有力的军队的帮助,”站在一旁的掌印官忽然插话“雇佣兵如果不能信任,那么谁能帮我们控制城里的局面?”
阿尔弗雷德茫然而又本能的看向箬莎。
“我的科森察掷弹兵可以提供帮助,不过我担心这可能会引起很多人的非议,”箬莎漫不经心似的说,看到阿尔弗雷德露出犹豫的样子,箬莎看向一旁的雷欧福德“那么掌印官你认为怎么样呢?”
“请原谅殿下,科森察军队直接进入那不勒斯城不符合规矩,这会让人们误会的认为这是一场政变。”
掌印官出乎意料的表示反对,他甚至用有些愤怒的眼神盯着箬莎,似乎想要看出这位新王妃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会被反对。”箬莎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慢慢坐下看向阿尔弗雷德。
王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恼火,他有些不满的盯向掌印官,他知道父亲的这个亲信与莫迪洛伯爵之间矛盾不小,可现在他针对的却是自己的妻子,这让阿尔弗雷德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那不勒斯的佣兵不值得信赖,而妻子提出的帮助又被人所质疑,这让初次举得掌握了大权的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的权威也在同时遭受着质疑和挑战。
“我需要我妻子的军队帮助我恢复那不勒斯的秩序,所以我决定允许科森察军队进城,至于那些贵族我会向他们说明一切。”
阿尔弗雷德声调生硬的对雷欧福德说,他已经把这当成了较量,一场关系到确立他的摄政权威的较量。
掌印官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鞠躬行礼,不过他的眼神却又望向箬莎。
雷欧福德不能不承认这位伯爵小姐的确是个能让男人心动的美人,不过真正让他佩服的还是莫迪洛伯爵的计划。
现在,一切都在按照伯爵的计划进行,不过接下来才是最重要和关键的一步。
一条条的小船划开深深的海水向着港湾外的灯塔岛礁划去,浪花时不时的扑上船头,溅在船上人的身上。
月色下,掩盖在麻布斗篷下的武器微微反光,时而恍过人的脸,映出的是一副副冷酷而又漠然的神情。
灯塔礁石上的人也在狂欢,虽然有着警卫海上的任务,但是这倒也并不妨碍他们趁着王子结婚的好日子喝上一杯。
特别是瞭望哨的那个酒馆老板,也许是因为认识了贵人有些得意忘形,他居然派人送来了整整一桶上好的葡萄酒。
一个守卫坐在炮台上看着远处的城市,说起来他们是不愿意来这当差的,不过国王许下的重赏不但让人动心,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那不勒斯采石场的当地犯人。
这些人都在城里有着自己的家庭,这就让他们不敢轻易逃跑,而腓特烈当初许诺他们可以被赦免的条件,也多少让他们还抱着幻想和希望。
“也许国王会说话算数,”那个人喝口酒然后嘟囔一声,就在他站起来要解开裤子撒尿时,海面上的一道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什么?”
卫兵嘟囔着探出身子想要看的清楚些,可突然间他感到胸口一凉,接着因为剧痛从他被紧紧捂住的嘴里发出的呻吟却变成了沉闷的唔鸣。
几条身影迅速从灯塔下的阴影里冲出来,在一个显然很熟悉这里地形的人的带领下,这些人先是飞快的占领了架设着火炮的炮台,然后这些人悄悄向灯火通明的灯塔潜去。
一阵阵放肆的叫喊混在浓烈的酒味里飘出来,人影晃动,时不时的还能听到有人在用王子和科森察伯爵小姐的新婚之夜开着低劣的玩笑。
谢尔把马刀的刀脊抵在额头上,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他想起了老爷的命令。
“杀掉里面的人,不过别引起太大的乱子。”谢尔说着向瞭望哨派来那个带路的人点点头,看着他收拾了一下就推门走进去,谢尔向身后的人微微摆手。
灯塔里先是传来略显意外的声音,随即伴随着猛烈的冲撞声响起了几声惊呼。
可混乱几乎还没有开始就被迅速压了下去,随着几声短暂急促的惨叫,灯塔里归于沉寂。
谢尔来到外面,他身上混杂着酒气和血腥的味道被带着腥味的海风一吹淡去了不少,在深深吸了口这依旧显得有些陌生的空气后,他向带路的那不勒斯人说:“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了,要知道刚才我坐船过来时候就已经快要吐了。”
那不勒斯人有点得意的笑了笑,这些巴尔干人让他们感到畏惧,特别是看到刚才屠杀情景就更是骇然,不过现在他倒是觉得这些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你们的同伴在外海的岛上吗?”这个带路的那不勒斯人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不过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跟着瞭望哨的老板巴尔手下干些见不得人的黑活,所以即便是屠杀了守卫岛礁的卫兵,他们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把我们的船带进港口,尽量小心不要引起惊动。”谢尔吩咐了一句。
“好的,随便你们干什么,不过说好了不论你们赚了多少我要分一份。”那不勒斯人有点不甘心的说。
“放心吧,很快你就知道自己是真的赚了。”谢尔学着当地人的口吻说了句,看着跟着几个手下,带着伯爵亲笔写的密信消失在岛礁阴影里的那不勒斯人,谢尔厌恶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不喜欢这些油滑的罗马人,哪怕他们好像是老爷的同乡,可这些人就是让他喜欢不起来,而且他也不喜欢那个老爷的妹妹,不知道为什么,谢尔总觉那位伯爵小姐看老爷的样子就和亚莉珊德拉女大公看老爷一样。
“不知道老爷要那些噩梦草有什么用。”
谢尔坐在之前那个卫兵坐过的地方看着远处岸上的城市心里寻思着,说起来他跟着老爷的时间并不长,之前虽然早已经被挑选出来担任老爷身边的巴尔干卫兵,但是真正成为亚历山大的近卫还是在猎卫兵队长布萨科成为巴尔干第二团团长之后,所以对于亚历山大的很多习惯他还有些陌生,或者说他的前任显然也并非一个足够脑筋灵活的人,至少没有教会他如何在伯爵老爷那些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的女人之前混得好些。
谢尔记得当老爷知道他清楚有一种带着一串如喇叭般盛开的紫色花朵的植物时曾经显得很感兴趣,在离开巴尔干前还特意让他到处采摘了不少那种被当地人叫做噩梦草的花束,而就在他们来到那不勒斯的时候,老爷找谢尔要走了那些奇怪的花。
“那东西除了能让人说胡话,还有做噩梦能有什么用处。”谢尔有些奇怪的想了想,然后决定放弃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他的任务是接应那些停留在外海的蒙蒂纳军队,一旦那支船队进港,就迅速登陆占领桑塔露西亚。
而根据亚历山大的命令,之前第一批跟随他登岸的蒙蒂纳军已经与等待命令的科森察军队一起向着那不勒斯城外不远的地方推进。
王宫里依旧是乱糟糟的,贵族们在议论纷纷的同时又隐约似在谋划着什么,就在阿尔弗雷德刚刚下令让科森察军队进入那不勒斯城不久,雷欧福德却给他带来了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
“王后正在和一些大臣秘密联系,他们的目的是要宣布废除您的摄政权。”掌印官看着脸上苍白的阿尔弗雷德略显同情的摇摇头,说起来这可不是他们的计划,尽管即便没有这个计划也阻止不了他们夺取那不勒斯,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是连上帝都在帮助他们。
“为什么,我的母亲为什么要反对我?”阿尔弗雷德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就又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当然了,她不希望她的丈夫退位,更不希望把王后的位子让人,可是她就为了这个就要废除我的摄政权?”
“或者王后希望自己当女王。”
掌印官的话霎时刺激了阿尔弗雷德,因为他知道如果从血统上说,他的母亲因为同样出身阿拉贡王室,的确是有权宣称王位的。
“我该怎么办,告诉我该怎么办?”阿尔弗雷德走了几步停下来看着掌印官“告诉我这个时候谁能帮我。”
“殿下,其实您自己已经知道了。”掌印官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不论是威望还是能力,最适合的人选只有一个人。”
阿尔弗雷德缓缓点头,他重重喘口气,然后下定决心下达了命令:“宣布,任命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为王国首席大臣,有权指挥所有王国军队。”说到这,阿尔弗雷德有些恶狠狠的从嘴里蹦出最后的命令“派人送信,请王妃的哥哥蒙蒂纳伯爵带兵进入那不勒斯,平叛!”
1499年7月6日凌晨,科森察与蒙蒂纳军队奉命进入那不勒斯!
瞭望哨酒馆的房顶上,亚历山大看着下面城市里闪动的一串火把微微笑了笑,他的手里拿着一朵小花,如果谢尔在这里一定会认识,那正是被他称呼为噩梦草的东西。
不过谢尔不知道,这个东西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蒂厄托罗斯,又叫洋地黄,它的其中一个作用,就是能够引发心脏病。
实心熊说
算是补上昨天的吧。
第三十七章 颠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