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没理那几个一看就是打算到什么地方去找麻烦的男人,在巴勒莫这种人到处都是,很多家庭因为家族庞大人口众多就变得说话硬气,办事霸道,这些人因为有着同一个祖宗就由血缘关系连接起了一条无法割舍的纽带,而西西里人强烈的家族观念更是助长了这种同族同根的气势。
在这些家族眼里,王国的法律是无法和他们的家族规则相比的,或者是如果有谁欺负了他们当中的一个,那就真是等于得罪了他们一大家子,这家人会呼朋唤友的找上门去,不找回场面是绝不善罢甘休的。
这样的人后来因为拉帮结伙,又因为出身西西里而扬名立万,不过如今他们还只是一群揣着莱尼奥到处游荡的小人物。
卫兵把目光收回来,转头向着敞开的王宫大门里看了看,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身影从院子里闪过,卫兵不由感叹的暗暗摇头。
那个女人是前任宫相大人的女儿,说起来那位倒霉的戈麦斯宫相如今早就化成了一把枯骨,而且因为据说死的并不那么名誉,所以他在死后能够得到的荣誉也并不多。
他的家人在染血之夜后不久就返回了阿拉贡,或者干脆说是被当时的贵族议团驱逐出了西西里,不过如今这位前宫相大人的女儿却回来了,只是现在她的身份是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的妻子。
卫兵的眼神被总督夫人吸引,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之前从下面坡道上经过的那几个男人正密切的盯着王宫方向。
这几个人在绕过王宫大门之后不久就钻进了一条不显眼的小巷,顺着倾斜的巷子甬道一直向前,直到走到小巷尽头t形岔道正对着来路的一户房门前。
在用力敲了几下后,房门打来,几个人走了进去。
一个已经上了岁数头发灰白的老男人正盯着门口,看到几个人进来,他先是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目光才一个个的从几个人脸上扫过。
“告诉我你们都看到了什么了。”
“老爹,王宫很严密的,”几个人中一个年龄较小的从面前的盘子里拿起一块似乎有人刚吃过一半的骨头一边啃一边含糊的说“不过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救那个伯爵啊,他能给我们多少钱?”
老头看看那个人没说什么,他的眼神落在一个显然是领头的中年人脸上“告诉我你也觉得不好办吗?”
“说不好,我们已经好久没进过王宫了,老爹您知道自从当初染血之夜之后我们都是很老实的,毕竟当时死了很多人,我的两个兄弟都死在了那个晚上,现在他们的寡妇还在为怎么熬过去以后的日子发愁呢。”
老人默默点点头,他并不怪这些人似乎有些胆怯退缩,毕竟几年前那场在巴勒莫爆发的动乱吓坏了太多人的胆子,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如今这位西西里总督和以往那些国王的代理人是全然不一样的。
一直到戈麦斯宫相的时候,,阿拉贡国王派驻到西西里的代理人对这片土地的态度都还算是友好仁慈的,虽然其中也曾经有些人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但是总的来说西西里人与那些阿拉贡统治者之间相处的还算不错。
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人们更多的把西西里宫相看成是一种象征,而那些被派到这里来的统治者们大多数更大的愿望是在任期满了之后尽快离开这里返回阿拉贡本土。
但是这一切都以戈麦斯宫相的死结束了。
弗洛门萨是个残酷而又可怕的统治者,当他初到西西里的时候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只不到一个月之后,西西里人就都知道了他的冷酷与无情。
贵族议团被强硬解散,其中很多人被以叛国罪面临审判,而对于曾经参加过染血之夜的人,弗洛门萨则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在整个巴勒莫采取了近乎血腥式的搜捕与判决。
因为惧怕这位总督,很多人选择逃离巴勒莫,毕竟这么多年来阿拉贡虽然对西西里维持着统治,但是真正被他们控制在手的也就是那几座大城市,一些偏远地方还是安全的。
可很多人显然小看了弗洛门萨试图重新让西西里归于阿拉贡国王统治之下的决心,他派出了他的军队到处搜捕,除非是已经逃出很远的,一些只是躲到巴勒莫近郊乡下农庄里避难的贵族和平民,还是受到了残酷抓捕。
用来吊死人的绞架是不缺木材的,一处处迅速竖立起来的行刑架让人毛骨悚然,一时间弗洛门萨颇有要在西西里重现伊比利亚半岛宗教审判所风格的势头。
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不感到畏惧,即便是以西西里人来说,弗洛门萨的冷酷统治也的确让他们闻风丧胆。
“我们得想办法混进王宫去,”老头对几个人说“伯爵在里面呆的时间太久会有危险的。”
“可是老爹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救那个贵族,我们自己现在的日子已经够不好过了。”一个人有点不满的说,他的话显然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除了那个领头的另外几个人立刻也附和起来,正在啃着肉骨头的年轻人还不停的点着头。
“为什么是吗?”老头问了句看了看几个人,他似乎先是琢磨了下怎么回答,然后突然抓起其中一个人放在桌上的莱尼奥,猛的抽出来猛的向下一刺!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惨呼,那个问为什么的人随意搭在桌上的左手被莱尼奥狠狠钉在了桌子上!
“你们问为什么,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答案。”老头盯着几个似乎被吓住的人“都听着,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害怕,其实我也比你们好不了多少,不过救出伯爵这事没商量。”
虽然人多势众,却没人敢站出来和老头对抗,看着那个痛苦的不住呻吟的同伴,几个人不由暗暗舔着嘴唇面面相觑。
老头看着那些人有点失望的摇摇头,手上用力一拔,伴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莱尼奥短刀带着一串血珠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
老头张张嘴,就在他要继续开口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外面有人。”一个守在门口的人立刻本能的握住了揣在腰里的莱尼奥短刀,在得到老头时候后他小心翼翼的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然后他看着站在门外的一个面容普通,看上去就好像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摆摊小贩似的男人问着:“你找谁?”
“布希达特老爹是在这里住吗?”站在门外的人向询问者笑了笑“我带来了他在乡下的亲戚给他捎来的口信。”
门口的人狐疑的看了看这个人,大家都知道布希达特老爹的确不是巴勒莫人,他出身乡村,当初是自己一个人单身匹马的到巴勒莫来闯天下,所以这人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人想着不由回头向屋里打着招呼:“老爹,外面有个人说是替你乡下亲戚带来了个口信。”
老头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头示意让那人打开房门,让外面那人进了屋。
只是当看到那个看上去就像个行脚小贩的男人后,被称为布希达特老爹的老头一下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诧低呼:“克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