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只狡猾贪婪的狼,也懂得避开最凶猛的老虎狮子,害怕成为被狩猎的那一个。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巴顿问道。
“他已经不在伦敦,”福尔摩斯这么说,语气笃定极了,“现在去订最快去欧洲的火车,我们车站见,厅长先生。”
“你要亲自去找他?”巴顿愣了愣,得到福尔摩斯自信的微笑,“我们端了他的老巢,破获了他几乎整个犯罪集团,整个英国都在通缉他,他还能去哪儿?他必定会找我报仇,而在这儿,却不可能。”
“不如我们主动走出这个蜘蛛网,恼羞成怒的失败者总会找上债权者,我们只需要静候佳音。”
巴顿最终赞同了这个主意,只是在最后多问了一句,“那么……她呢?”
“她已经够让我惊喜了,”福尔摩斯敲了敲烟斗,在缭绕的烟雾中惬意地眯起了双眼,低沉声音仿佛流淌着午后泰晤士河的沉静柔和,巴顿可以清晰地听出那里面的罕见的温柔笑意,“……我相信,没过多久,我们就会再次见到这位可敬的女士——在旅途的终点。”
“我们可以现在就找到她。”
“不不,这毫无必要。莫里亚蒂还未被解决,余党不清,没有人是安全的。我的朋友,待这件事结束,所有的故人自会回归……包括你的极乐鸟小姐。”
咳——厅长尴尬地低咳两声,转过去的脸隐露的耳尖红透了。
……
“五月三日,我们到了荷兰迈林根的一个小村镇,住在老彼得·斯太勒开设的;大英旅馆里……”
华生忠实地用打字机记录着那一趟让人记忆深刻的旅行,写到这一段,他的指尖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店主是一个聪明人,曾在伦敦格罗夫纳旅馆当过三年侍者,会说一口气亮的英语。在四日下午,在他的建议下,我们两人一起出发,打算翻山越岭到罗森洛依的一个小村庄去过夜。不过,他郑重地向我们建议不要错过半山腰上的莱辛巴赫瀑布,可以稍微绕一些路去欣赏一番……”
是的,就是这儿了。
那确实是一个险恶的地方。融雪汇成激流,倾泻进万丈深渊,水花高溅,宛如房屋失火时冒出的浓烟。河流注入的谷口本身就有一个巨大的裂罅,两岸矗立着黑煤一般的山岩,往下裂罅变窄了,乳白色的、沸腾般的水流泻入无底深壑,涌溢迸溅出一股激流从豁口处流下,连绵不断的绿波发出雷鸣般巨声倾泻而下,浓密而晃动的水帘经久不息地发出响声。
半山坡上,环绕瀑布辟出一条小径,使人能饱览瀑布全景,可是小径断然终止,游客只好原路返回。他们也只好转身返回。
“忽然半路,看到一个瑞士少年手拿一封信顺小路跑过来,信上有我们刚刚离开的那家旅馆的印章,是店主写给我的。信上写着,在我们离开不久,来了一位英国妇女,已经到了肺结核后期。她在达沃斯普拉茨过冬,现在到卢塞恩旅游访友。不料她突然咯血,数小时内,颇有生命危险,如能有一位英国医生为她诊治,她将感到十分快慰,问我可否返回一趟等等。好心的店主斯太勒在附言中又说,因为这位夫人断然拒绝让瑞士医生诊治,他别无办法只好自己担负重大的责任,我如允诺,他本人将对我蒙感大德。
“这种请求,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不能拒绝一位身在异国生命垂危的女同胞的请求。可是要离开福尔摩斯,却又使我踌躇不决。然而,最后我俩一致决定,在我返回迈林根期间,他把这位送信的瑞士青年留在身边做向导和旅伴。福尔摩斯说,他要在这瀑布旁稍事逗留,然后缓步翻山而过前往罗森洛依,我在傍晚时分到那里和他相会。我转身走开时,看到福尔摩斯背靠山石,双手抱臂,俯瞰着飞泻的水流。
“不料这竟成为我和他的今世永别。”
……
福尔摩斯坐在一块湿漉漉的长满苔藓的巨石上,耳畔是轰隆隆瀑布湍流的巨响,湿润的空气充满了整个肺部,他的头发丝儿都凝结出了水珠儿。可他毫不在意,在这个既安静又聒噪的地方,他毫不顾自己的绅士形象,象征性地将烟斗倒了倒,不能点着火,于是闻了闻烟草的气息,心满意足地叹息。
如果不是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这实在是一副宁静和谐的风景画。
夏洛克·福尔摩斯将烟斗放回衣兜里,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对来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嗨,下午好,莫里亚蒂先生。”
穿着老式褐色夹克,剃了胡须面容略显苍白的教授拄着拐杖站在他身后不足五米的地方,他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变,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充满学术气息的微笑,唯一不同的只有他手里对准他的黑洞洞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