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还夹杂着凄惨的哭声,偶尔还有炮仗的响声,仿佛在耳朵边上响起一般,让人蓦然受了一番惊吓。
哭得凄厉的是骆相珲。
昔日里骆大奶奶最是疼爱他,以至于六岁的人了还是像个不懂事的幼儿一般,有时候连走路都缠着要骆大奶奶抱。这大半年来,骆大奶奶有了身孕,对他照顾得没那般周全,端阳节骆相钰被人拐走,骆大奶奶更是失魂落魄,也没顾上再如以前那般哄着骆相珲。
骆相珲心中本来就觉得委屈,对骆大奶奶不免生了些怨恨。可没想到,忽然晴天里一声霹雳,骆大奶奶竟然死了,不能再像原来那般哄着他,抱着他笑,只是躺在那里,身子冷冰冰的,不管他哭得多么声嘶力竭,她都不再睁开眼睛。
他的奶娘擦着泪说:“可怜哟,二少爷年纪小小的就死了娘,而且……”她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照着大老爷的性子,很快就要娶新妇了。”
骆相珲开始并不知道新妇是什么意思,奶娘细细一说,他便觉得十分恐慌,他娘是怎么对那骆相宜的,他可是见得清清楚楚,现在难道要来个这样对他的继母了?
越想越心里难受,骆相珲哭声更大了。
七月半才过去十来日,在这寂静的夜晚听到这样凄惨的哭声,走过骆大奶奶院子的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仿佛能见着里边的憧憧鬼影一般。
相宜站在院子门口,出神的望着里边的白色祭幛,见着骆相珲跪在棺椁前边的小小身子,不由得忽然间也生了怜惜之心。母亲过世的时候,自己还小,还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等着长大了,也慢慢的就接受了母亲的亡故。而骆相珲却不同,他在骆大奶奶膝下承欢这么多年,忽然间最亲的人撒手去了,外祖家忙着来收母亲的嫁妆,也没留个人来劝慰他几句,由不得骆相珲这般伤心。
“二少爷,大小姐在门口站着,要不要将她接进来?”一个丫鬟瞥见了相宜带着连翘与方嫂站在那里,轻轻弯腰在骆相珲耳边道:“二少爷你也哭泪了,若是大小姐能来守灵一阵子,替你一替,便再好也不过了。”
骆相珲沙哑着声音道:“她不会来守灵的。”
“二少爷,你至少也去看看,大小姐在门口站了好一阵子了呢。”丫鬟搀扶着骆相珲爬了起来,走到了门口。骆相珲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望了望相宜,好半日才挤出了两个字来:“大姐。”
相宜有些诧异,骆相珲怎么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竟然喊她“大姐”!以前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她“骆相宜”,今日怎么就转了性子?
骆相珲有几分不好意思,擦着眼睛带着哭音道:“我原来以为是你害了我娘,才那样恨你,其实不是你……我……”他回头看了看那一片白色的灵堂,忽然间又伤心得嚎啕大哭了起来:“妹妹被人拐走了,母亲死了,外祖父外祖母也不管我了!”他的眼泪鼻涕直流,旁边丫鬟赶紧拿了帕子给他擦:“二少爷,二少爷,你嗓子都哑了赶紧歇歇!”
相宜默然,骆相珲没有提起父亲骆大老爷,肯定心中恨他得紧。
骆大老爷从衙门回来,就赶着冲到骆老夫人屋子里去找骆大奶奶那十几间陪嫁铺子的地契,他前脚刚进去,后脚高家的人就来了,几十个人冲了进来将他制住,动弹不得。
高家的人倒也没乱来,先到骆大老爷身上搜出了十几张地契,然后押着骆大老爷回了院子,黄妈妈见老东家来人了,赶紧将收在她那里的嫁妆都拿了出来,对着嫁妆单子合计了一番,发现还少了二十来件首饰。
骆大奶奶的首饰是放在内室,隔一日便要换一套戴着的,这次去内室开那梳妆匣,却只有零星几件在里头了。
高家的管事一样样的对了过去,发现里边还有几件值钱的,自然问骆大老爷讨要,骆大老爷冷笑道:“她在我们骆家吃了这么多的饭,难道不去该算点伙食银子?”
众人都张大了嘴巴望着骆大老爷,简直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番话来,骆大奶奶带了这么多嫁妆过来,整个骆府都靠着那十几间铺子来过日子,他竟然还说骆大奶奶要清些伙食银子出来,这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高府的管事冷冷的笑了几声:“没想到姑爷竟然是这般不要脸的,也罢,我们高府不缺这二十来件首饰,就算替我们家三小姐交了这些年的饭米银子便是!我自会回去告知老夫人,相信老夫人知道以后定然会说,就算打发了叫花子好了!”
骆大老爷被那管事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狠狠的盯着他:“一个奴才,竟然到我骆府撒野,来人,还不快些打出去!”
高家的人不甘示弱,抢着去后院拿棍子,黄妈妈也支使着高家的陪嫁拿扁担锄头跑出来:“大老爷,你也太不要脸了!我现儿就跟着他们回去,这骆府可是呆不下了!”
骆相珲在旁边见着父亲被母亲府里的人压着,心中害怕,怯生生走到黄妈妈面前道:“我也要跟着回外祖父家去。”
黄妈妈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二少爷,你暂且住在骆府,等我回去问了老夫人的主意再说。”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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