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行在外边听得却差点端不稳茶盘——他知道沈三爷就是在去福州的船上。听着颜知府的意思,怕是凶多吉少。
他若是出事了,沈家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还有,采薇怎么办?
来不及李景行再细想,听到脚步声的李从渊便把他唤了进去:“景行,进来吧。”
李景行心里乱成一团麻,面上却不露一丝端倪,随着李从渊的吩咐上前奉了茶,分别递给李从渊和颜步清。
颜步清瞧了李景行一眼,见他极似李从渊,风姿出众,忍不住笑着叹道:“有子若此,李弟此生无忧亦无憾矣。”
李从渊抬手抿了口茶,姿态闲适,半点也没收到战事影响。他颇是嫌弃的瞥了眼李景行,淡淡道:“哪里,大人过誉了。毛头小子,还需锻炼呢。”
李景行一心忧虑沈家的事加之早就受够了李从渊的冷言冷语,自是没去理会他的刻薄之言。
颜步清听到这话却是有些尴尬,“呵呵”两声,端起茶喝了几口,把面上的神色掩饰了过去。
李从渊接着开口道:“这次行动,人手怕是不足,若是大人不嫌弃,倒是可以把景行带上。也算是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
颜步清这才端正了面色,放下手中的茶盏去看李从渊:“这次行动很是危险,李弟真的放心。”李从渊就这么一个儿子,颜步清还真是没能想到这人锻炼起儿子能狠到这个地步。
李从渊扫了李景行一眼,漆黑的眼眸里仿佛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深意,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答话。
李景行此时却往前几步,立在颜步清的跟前,沉声道:“父亲常常教育小子‘欲做事,先学做人’。如今倭寇当前,百姓受难,我等男儿自当义勇当先。我今年便已结业,早该担起责任。还请颜大人能够成全。”
颜步清的的掠过一丝复杂之色,拍了拍他的肩头:“江山代有才人出,你这样年轻就有这样的心思。很好,很好......”他家中亦有一嫡子二庶子,却全都及不上李从渊这么一个儿子。
☆、65|
沈三爷可能出事的消息,第一个知道的乃是沈大爷沈既明。他虽一贯冷静处事,这一回却也忍不住有些着急起来,只是这事却不好传回沈家——上头老母体弱多病,下头的弟妹和孩子都是一团天真,他实在不敢去相信这消息要是传回去会有什么后果。
沈既明一时抽不出身也怕自己忽然回去会引起怀疑,便先让宋氏回沈家稳定大局,顺便把消息拦一拦。
宋氏心里存着事,回了沈家,面上却还是含着笑。沈老夫人早已不太管事,见了长媳却也安了不少心,晚上一起用膳的时候都多吃了一碗饭。
裴氏更是不知就里,见了宋氏便如同有了主心骨似的,面色都好了许多。等从沈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几个人一起进了宋氏的院子,她便忍不住抱住宋氏的胳膊,笑道:“现今外头打仗,满府都是忙忙乱乱的。我这心一直提着,吃不好睡不安的。嫂子一回来,我的心就安了大半。还是嫂子好,比旁的人都要靠谱......”她想起这时候偏还要外出的沈三爷,忍不住嘟了嘟嘴,若有所指的哼了一下。
若是往日里,宋氏必是要开口打趣、打趣裴氏和沈三爷的事。只是,这时候的宋氏心里头仿佛塞了一大团棉花,有一种空虚的堵塞感。她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道:“这还当着孩子呢,你还是模样,日后可怎么好......”
裴氏闻言抿唇一笑,却依旧没松开抱着宋氏的手。她杏眼桃腮,这个年纪了笑起来也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都说长嫂如母,我和嫂子亲近,正是好事呢。”
宋氏蹙眉看着她,似乎拿她没法子的模样,跟着笑了一下。
裴氏见了长嫂,憋了一肚子的话仿佛都有了开口,接着抱怨道:“嫂子不知道,三爷出门这些日子了,连封信都没来,简直是气死我了!”
宋氏给她倒了茶,笑着道:“三弟那人你还不知道?怕是这回和你吵了架,正尴尬呢,哪里好意思给你写信。”
裴氏面一红,喝了口茶掩了掩面上的神情:“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他一人在外边,家里一大群的人都替他操心呢。”
宋氏最是知道裴氏的心思和心性,故作无事的打趣道:“你这话说得。我看啊,他要是真写了信回来,咱们三太太气头上,说不准就给撕了。”
裴氏羞臊得不行,拍了拍宋氏的手:“嫂子怎么总拿我打趣?”
宋氏端起茶掩住唇边苦涩的笑意,轻轻的劝慰道:“你们夫妻刚吵过架,信上又哪里能够把话说清楚?等三爷回来,面对面的才好说话呢。”
宋氏这话却是叫人想起那句“床头吵架床尾和”,一时间,裴氏红了脸不说话,边上人的都显了几分笑模样。
沈采薇和沈采蘅就坐在下面,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等笑过了,沈采薇低头端起茶,趁着喝茶的功夫偷偷去看宋氏的神情——她的直觉告诉她,宋氏这时候回来,必是有什么事。
只是,当着裴氏和沈采蘅,沈采薇却也没有贸贸然的揭开宋氏看似自然的态度下掩下的事情。沈采薇随手拾起一块芙蓉糕,就着茶水吃了些,等吃完了,她才慢条斯理的拿起手绢擦了擦手。
沈采蘅晚膳吃多了些,一时吃不下太多的糕点,不由有些眼馋的看着沈采薇,问道:“芙蓉糕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