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薇低头咬着唇,没吭声。她的长发发尾也有些湿,一滴又一滴的水顺着流了下来,就像是刚刚离水的海藻似的。
那人极是体谅她,接着开口道:“你是女学的学生吧?我有下人在外边等着,不若让他去帮你那一件新衣换上?”
沈采薇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神色都好了许多,这时候才轻声道谢:“多谢公子了。”
那人点点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沈采薇,笑道:“无事,本就是我应为之事。我去吩咐一声,姑娘稍候。”他话声落下,便带着那只大狗往林外走。
沈采薇自然是不会完全的把所有的期望放在这么个陌生人身上。她站在那里一边拧袖子和长发一边默默想着:要是他不回来,我就先绕路去外边的校舍找先生。有条小道人比较少,运气好的话应该不会撞上人。
就在沈采薇为自己想后路的时候,那个年轻男人正站在一个玄衣仆从跟前冷声吩咐道:“把狗带走,顺便那套女学的校服来。”他的语气早就没了与沈采薇对话时的温柔,只剩下冷淡和严苛。
那玄衣仆从默不作声的点头应下,带了狗往校舍方向走去。
年轻男人却没有立刻往回走而是站在原地笑了一下。他抚着树干,轻声自语道:“白色的花啊,真美......”他缓缓闭上眼,脑中想起的适才看到的那一截雪白的脖颈,柔软白皙的就像是一掐就断的花枝,那样娇嫩,就那样无知无觉的展露在他的眼底。
他不禁觉得有些心动起来,难耐至极。不过很快他便睁开了眼,低声道,“还没到时候。”说着这话,他已经抬步往沈采薇那一边走去,他适才抚摸过得树干上留下的则是累累的挖痕,脚下的草丛更加是柔软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郑午娘正一脸失措的去寻朱先生:“游园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采薇现在还没看到人影呢。先生,现在怎么办?”
这种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朱先生心中亦是有一丝不悦。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但还是很快便镇静了下来,从容的道:“无事,许是路上耽搁了。你先去园门口等着。若是等到开园的时候她还不到,”朱先生的声音顿了顿,把目光转向一边的柳于蓝,缓缓道,“那就让于蓝先顶上吧。”
柳于蓝一脸惊喜的模样,她俯首一礼,郑重而柔声应道:“多谢先生,学生一定不负所望。”
在朱先生看不见的地方,柳于蓝和郑午娘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
她们本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事。若是沈采薇赶不上那也便罢了,若她真的能够赶来,后面的事才是真的精彩呢。
☆、94|
沈采薇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是等到了那去而复返的男人。
只是,沈采薇在他空空的手上扫了一眼,面色虽然不变,但眼中不免掠过一丝焦急之色。
那人心细如发,自是发现了她的眼神变化,微微一笑,柔声安慰她道:“我让下仆去取新衣了。想着总不好留你一个姑娘家单独在这里,便来陪你等一会儿。”
沈采薇虽有几分迁怒和警惕,这种尴尬无助的时候被人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这般体贴周到的对待着,此时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少见的感动来。她微微低了头,那被拧干的长发依旧是半湿半干的披在肩头,鸦羽一般的乌黑纤长。她轻轻颔首道:“多谢,今日扶助之恩,来日必当登门相谢。”
男人听到这话却是忍俊不禁,上前了几步,像是安慰妹妹似的拍了拍她的头顶,朗声笑道:“来日登门相谢?姑娘可知我的名姓?”
沈采薇不由羞窘,面颊微微泛红——她还没开口问人身份就说要登门相谢,听上去还真有点空口说白话的感觉。
不过那人倒也没叫她太过尴尬,反是认真的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徐,名轻舟。”
沈采薇听到这里不免一笑,接口问道:“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舟?”
徐轻舟缓缓点头,英俊的面上带着几乎叫人沉醉的笑容,应道:“没错。”他顿了顿,仿佛玩笑似的道,“是‘盛世需徐行,金玉堆满堂’的徐。”
江南民间对于首富徐家的评价便是“盛世需徐行,金玉堆满堂”。字面上面说的是:盛世繁华,需要悠然漫行,可以看到那逐渐堆满的金玉;可实际上说的是:盛世的时候要往徐家走,他们的家都被金玉堆满了。
沈采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嗅到身上披着那件外袍的沉水香,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是你送了我沉香手串?”她不禁蹙了蹙眉,直接干脆的问道,“为什么?”
徐轻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幽深的眼中眸光变动,仿佛是极深的暗井折射出淡淡的波光。可是,他的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想要,我恰好又有,这又何须什么理由?”
沈采薇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她低了头正要转开话题,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轻轻的击掌声。
徐轻舟面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垂眼看了沈采薇一眼,温声道:“想来是我那仆从带了新衣来,你且等一等,我去替你拿来。”
沈采薇现在这模样被徐轻舟看见已经算是不得已,自然不好再叫一个仆人过来瞧见。就算是如今这样的境况,换作寻常女子说不准就要为了自己的贞洁要死要活。
就在沈采薇满心纠结的时候,郑午娘正挽着柳于蓝的手说话。
因为久不见沈采薇的身影,柳于蓝已经拿了一捧花与郑午娘一起站在园门口,全然一副领头迎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