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衷摇了摇头，直接打了段小作文发出去：“我们这个年纪的当然贪生怕死，但是那些年事已高或者疾病缠身的人，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都是生不如死的。所以才有安乐死这种东西，长痛不如短痛嘛，虽然我们国家暂时还没有将它合法化。”

“你说的这个案子从刑法的角度来看，其实有点法律家长主义和自我决定权相碰撞的意思。法律保护的是法益本权，要你活着，所以规定了推定同意。但是患者本人有自我决定权，这是和法益本权相并列的法益处分权。如果他不想活着，自愿放弃治疗，那这个决定同样应当被尊重。”

曲衷说的全是刑法里的理论，封景知之甚少，听得云里雾里，直截了当地问：“所以我现在要怎么做？”

曲衷言简意赅：“报警。”

这两个字让常年做民商事诉讼的封景瞳孔地震：“啊？”

曲衷真诚建议：“这不是涉嫌犯罪了嘛，直接让公安查她啊，搞个刑民交叉，大案子。”

要命，封景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净把这案子往复杂了搞。

她摇了摇头，手上也是这么打出来的：“算了，我只是要医院赔钱道歉，没想让人进局子。”

曲衷倒是心大，到底是刑事辩护做多了，见惯不怪了：“这有啥，她要是进去了，我来给她做无罪辩护。”

……原来在这等着呢，封景连扣好几个问号问她是不是认真的。

“当然开玩笑的啦，”曲衷不再逗她，亦为自己正名，“我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

封景腹诽：你最好是有。

算了，术业有专攻，饶是律师行业内部那也是隔行如隔山。封景想了想，认为她还是先去找点判例看看比较切实际，报警什么的，似乎有些过于歪楼了。

她想说先撤了，却看见曲衷在群里发了一个微信名片。

点开一看，推过来的这人ID叫「Qing」，头像是个蓝色的托马斯小火车。

没等封景发问，曲衷紧接着又发了这么些话：“这个是车神的微信，你要不加他咨询一下，我记得他好像做过不少这方面的案子呢。实不相瞒，咱们观正就是靠交通事故赔偿纠纷起的家。”

车神，封景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了。

她们几个还在做实习律师的时候，曲衷就经常在她和林千千面前盛赞车神的专业能力，把这人说得天下无敌，执业十几年的胜诉率高达80%不止。

眼下车神的微信就近在眼前，封景当然很想加，可又怕冒犯到别人，顾虑道：“会不会不太好啊？”

曲衷不以为意：“没事，加了再说，通不通过还不一定呢。反正你就态度好一点，记得一定要谦虚，千万不能在他面前装，他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装。”

封景连说知道了。这一点还用得着曲衷提醒嘛，她才执业几年啊，怎么敢在这么大一位律师面前装。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编辑了一段验证信息：「前辈您好，我是曲衷的朋友，也是个执业律师，因遇到了一个十分棘手的案件多方求助无果，冒昧向您请教。」

本想表现得再卑微些，无奈微信的验证信息有字数限制。她顿了几秒，就这么发出去了。

忐忑不安地等了大半天，就在她以为她没戏的时候，车神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封景激动万分地点开会话界面，看到在她的那段验证信息下方，车神的那一边，横着“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这么一句话。

明明是微信系统自带的，可在封景看来，仿佛是车神本人在友善地和她打招呼。再加上他的头像真的太可爱了，封景觉得不管她问什么，车神应该都会耐心给她解答。

可还没等她说话呢，对面率先跳出来的一条微信消息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我的律师费很贵。”——byQing

封景：？？？

这……这几个字，怎么这么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