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难办,莫让殿下强出头。”陈庭道。
顾乐飞颌首:“她不擅河工,也未曾接触过决堤后赈灾之事,此时司马诚因为那个降罪天子的谣言正心里敏感着,她的确不宜主动请命触霉头。不过……如果有人想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妧妧呢?”
虽然两人已见面密谋好几次,可是每次听面前的胖子称呼殿下为“妧妧”,陈庭都禁不住老心脏一抖。
真是不习惯这家伙的驸马地位啊,就他这副肉嘟嘟的模样,大长公主怎么能压得下去呢?
话说回来,顾乐飞的推测是有可能的。
这次洪涝危害大,赈灾、治河、难民迁徙等等事务,牵涉范围广,涉及人员多,调用钱粮甚重,极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镇住场子。本来宰相高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这老狐狸自请罢相躲起来避灾了,估计接任他的是郑青阳。
郑青阳的办事能力比起高延,差了一大截。而且他也不傻,自然会将此事推诿。而且这种麻烦事,自然是和谁不和推荐谁了。
“如果躲不了,殿下也不是怕事的人,”陈庭倒是看得开,“此事若办得漂亮,亦于殿下日后有益。”
顾乐飞笑了笑:“先别着急下结论,我估计这件事情落不到妧妧的头上。”
郑青阳虽然滑头,却也知道司马诚最不乐意启用的人就是司马妧,而他看不顺眼的人又不止大长公主一个。若他猜得不错,此次全权负责救灾一事的,当是脾气耿直、老当益壮的英国公单云。
当这二人在崇圣寺推测未来之事时,高府里早已炸开了锅,高延主动请求罢相一事突然至极,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包括家里人。
所以不但是司马诚和文武百官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家中妻儿也都懵了。高夫人呆呆坐在丈夫身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那咱家以后……不是宰相之家了?峥儿在朝中也没人照应了?”当了几年宰相夫人,再让她回去,她还真不适应。
高峥倒是很实诚,没觉得父亲这样做不对:“父亲必有父亲的道理,孩儿在太仆寺也无甚麻烦,可以照顾自己。”
高延慢悠悠喝了口茶,瞥了一眼和他同父异母的高峦高峰,这兄弟俩都站在一旁不说话,估计对父亲这决定心怀不满。高峥胸无大志,他们俩却还指望着高延照应,好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现在上头压着一个郑青阳,哪里还来的步步高升?
高延看在眼里,心下叹息一声,他这两个庶子虽有能力,可是利欲熏心,恐难走远。老妻高夫人自不必说,小门小户出来的,一贯的眼皮子浅是没救了。倒是大儿子,虽然性子太软,人过于单纯,可是听话孝顺却是头一份。将来自己如果想告老还乡,给他养老送终的只可能是这个大儿子。
想到这里,高延看向高峥的目光不由得又和蔼几分:“这两天有空你进宫见一见你姐姐,告诉她我此举乃是顺应帝心,罢相不过一时,让她莫要担心。”
是了,比起还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高家众人,独自一人待在宫中的高娴君最为心急如焚。她在宫中消息相对不畅,一听父亲被罢黜尚书令,顿时觉得孤立无援、前途无光。
最强有力的后盾倒了,她还怎么拿下皇后一位?
她枯坐宫中,听着屋檐下不停滴落的雨滴声,心中从烦闷到渐渐冷静。思虑再三,她咬了咬牙,吩咐身边大宫女:“叮嘱我宫中人近日做事小心些,布在罗眉那里的眼线暂时也不要回来报告了,将六司的人和后宫有品级的妃嫔都召集来。”
大宫女颌首应了,然后多问一句:“娘娘准备做什么?”
高娴君微微一笑,眸子满是自信光彩:“当然是削减宫中一切用度,日日祈佛抄经,为两道受灾百姓祈福。”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越不能自乱阵脚,反而要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来,从容做事。
谁也别想斗倒她。
以天蓝色为彩画背景的宫殿装饰和皇宫其他建筑不太一样,房屋偏矮,连建筑风格也有所不同,这里是司马诚特地为丽妃罗眉建造的南诏殿。
殿外有宫女接了来自端贵妃宫中的命令,沿着回廊快步向罗眉的寝宫走去,她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娘娘,端贵妃让全体宫妃去她宫中,说有要事要宣布呢。”
罗眉懒懒地仰躺在床上,绸缎的睡袍从她丝滑般柔嫩的肌肤上滑落,露出遍布吻痕的修长双腿。昨夜司马诚阴沉着脸闯进来找她发泄,动作粗鲁得很,估计是遇到了烦心的事情,不过罗眉懒得问。
听见宫女的禀报,罗眉懒洋洋翻了个身,偏头望了一眼打开的窗子,见窗外有细细的雨丝飘进来,不由得烦闷地又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软被之中,闷声道:“告诉端贵妃,本宫身体不舒服,不去。”
宫女迟疑了一下:“可是……端贵妃的宫中人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去。”罗眉的语气很坚决。她一点也不喜欢这座牢笼样的皇宫,更不喜欢那个笑面虎似的端贵妃,还有宠爱她的汉人皇帝,她也压根不喜欢。
不过是几壶烈酒下肚,就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她是不是处/子都搞不清楚,可笑。
汉人皇帝真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