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芃泽是个极其敏感和细心的人,终是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将柱子上下打量,又走到跟前来,关心地问:“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柱子慌乱地摇摇头。他自始至终没有勇气去迎上王芃泽的眼神。他有些担心,虽然并不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在王芃泽面前,他是如此自卑而懦弱,任何能被王芃泽察觉到的东西,都会让他羞愧万分;如果王芃泽有任何嘲笑与不满的表示,对他来说都将是一种致命的摧毁。
可是那个春天,王芃泽的眼神就像是在这片西北的土地上吹了几千年的风,有时迷茫,有时深邃,带着一种悲悯的坦然,无论对谁,都始终是一种淳朴的温暖。他的脸上有种真诚的温情,藏着一种睿智,似乎已看出眼前的这个孩子在深渊中沉沦的灵魂,正无望地等待着不知会从何处伸来的援手,而希望小之又小。
英子跑过来,牵住哥哥的手,胆怯地望着王芃泽凝神沉思的表情。
王芃泽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摸了摸英子毛茸茸的头,嘱咐他们早点儿回家。
等到王芃泽和小彭慢慢地走远,柱子才得以从紧张中解脱出来,继而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快乐与幸福。每次看到王芃泽,都会是这样的结局,他能感觉到之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充实,全身重新注满了力量,牵着一路小跑的英子,在路上走得大步流星。
柱子把最后一桶水倒进水缸的时候,柱子娘已经在旁边支了一口大锅,指挥着柱子爹烧水。科考队的小刘站在旁边看,问柱子娘:
“大婶,你烧这么多水,是要干吗呢?”
柱子娘转过身来面对着小刘,目光仍在东张西望地寻找什么,简要地回答:
“杀羊。”
正在烧火的柱子爹也转过头来,愁眉苦脸地含糊重复着:“杀羊。”
小刘“啊”了一声,似乎相当惊讶,然后急匆匆地回到院子,很快唤来了大刘一起看杀羊。两人年龄相仿,都姓刘,柱子听过王芃泽分别喊他们大刘和小刘。大刘戴着一副眼镜,随着小刘走出来时,表情凝重。
柱子已猜到是要杀羊,尽管有心理准备,可是到了这一刻,心头仍不免被一阵黯然所笼罩。他跟着柱子娘走进羊圈,站在圈门处一动不动。